三月初二,正是卜算出的上上吉日。
将军府一扫过去几年的低调,四处都布置上了红绸和红灯笼,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平添几分威严。
今日,正是花铭与白雁飞大喜的日子。
费了好一番口舌,他才说服白雁飞,自己对她是真爱。从前那个弃妇不过是父母之命下的一个错误。
府外,花铭的面上喜气洋洋,含笑迎接八方来客。但是,内心深处却十分忐忑。
因为他深知,今日,不止是他与白雁飞缔结终身的日子,更是圣上和武林盟握手言和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丝毫闪失。
不一会儿,院中就泾渭分明,坐满了赴宴的宾客们。
左边是朝堂中的众位大臣。得了皇帝的授意,内阁首辅亲自前来赴宴,以示看重。
右边则是武林人士。以武林盟为首的侠士们,也都卖了盟主白之华一个面子,与他们最不看惯的朝廷鹰犬们,同席而坐。
看着两方心平气和的模样,花铭心中稍定。
他正想走进内堂,告诉礼官可以正式开始,门外却突然传来内侍尖利的声音。
“玉和公主驾到——”
这个祖宗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头顿时痛了起来。
玉和公主向来任性骄横,从前就对自己纠缠不休。今日来此,定然不怀好意。若是坏了大事,圣上舍不得怪罪宝贝女儿,只怕自己就要背上黑锅了。
“怎么?不欢迎我?”
看见花铭沉重的脸色,玉和的语气也不由得尖锐起来。
其实,当初得知他归来的消息,她很是激动。而傅明若那个女人被休弃,更是让她欣喜若狂。
直到,传出他要娶一个江湖女子的消息。
尽管父皇和母后已经警告过她不许胡闹,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讨回来不可。
“卑职岂敢。公主能拨冗前来,寒舍蓬荜生辉。”
他只能暂时先稳住这个疯癫的女人。
“公主,请上座。”
谁知,玉和却并不理会他的邀请,而是转身向将军府的仆役吩咐。
“我听说新的二少奶奶是江湖女侠,不如请她出来,我们切磋切磋。”
哪有请新娘子出来打架的道理。武林盟的众人闻言,纷纷有些坐不住了。
“公主若想切磋,小女可以奉陪。大喜之日,新娘子只怕不宜见兵戈之气。”
一位穿着短打,身形灵巧的女子站出来,脆声应战。
“哈哈哈。”玉和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什么人,也配和我交手。”
“若不是这位白女侠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还不够格。”
“你!”
“公主!”
武林盟和大臣中先后传来了厉喝。
她并不理会怒目而视的武林众人,而是扭头看向神情严肃的首辅大人。
“首辅伯伯,你也想来跟我切磋吗?”
联想到那些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同僚们,他默默地坐下。能避祸一时,就算一时吧。
这位公主再出格,有上头的人宠着,自己又何必跟她过不去。
花铭见状,连忙走到岳父白之华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随后,他走上前,冲着玉和拱手道歉:“公主息怒,贱内即刻前来。”
武林盟的人闻言,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白之华。看到他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只得暂且压制内心的愤怒。
不一会儿,穿着新娘礼服的白雁飞便来到前院。
回想到花夫人和秦氏大惊失色的表情,她也知道,对于世家而言,玉和公主的此番举动是多么失礼、多么羞辱人。
但想到父亲和丈夫的殷切叮嘱,她咬紧牙关,选择隐忍。
玉和上下打量了几眼,翘起了嘴角。
“看起来,还不如你之前那个呢。”
“公主慎言!”
花铭警告的眼神,让她微微收敛了笑意。
“好吧好吧,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
她猛地拔出宝剑:“请新的二少奶奶,赐教了。”
故意在“新的”二字上加重读音,白雁飞的脸色果然沉下来。
但,和当初公主宴上的傅明若不同,她并不敢使出全力。
拆了几招过后,玉和率先不耐烦起来:“你的武功也太稀松平常,还不如......”
她想到当日傅明若矫如游龙的剑势,翻了个白眼。
“还不如闺中捏绣花针的。”
白雁飞气得两颊泛起红晕,但回头看见父亲严厉的眼神,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是公主身手不凡,民女甘拜下风。”
她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了认输的话。不战而降,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武林盟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玉和斜睨着按剑在侧、满脸羞愤的众人,语带挑衅。
她笃定这些人不敢对自己如何。毕竟,他们还要仰父皇的鼻息,只有皇家,才能给他们高官厚禄,锦衣玉食。
想到这里,她从袖中抖出一条长鞭,狠狠地抽向低头不语的白雁飞。
只要让她出了这口气,一切都好说。
花铭见状,身形微动。但他转念一想,只须挨上这一鞭,便可换来清净,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鞭子也不是抽在自己身上。
看到冷眼旁观的父亲和夫君,白雁飞的心似乎被重重揪了一下。
就连武林盟中那些交情尚浅的人,尚且为自己抱不平,可他们却......
但是,想到了父亲的计划,她闭上眼,放弃抵抗。
“哈哈哈哈。”
一道清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却好似在每个人耳边一般。
这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
“我竟不知,中原武林,全是孬种。”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雌鹰一般掠过众人头顶,精准地落在白雁飞身前。
来人抬手接住玉和公主用尽全力的一鞭。顺势一拉,她便被扯飞了出去,摔落在筵席之间。
翻倒的饭菜,弄污她精致的罗裙,狼狈不堪。
一切的异变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才看清来人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色便服,马尾束得高高的,眉眼间,精光暗蕴。
“怎么是你!”
看到死而复生的傅明若,花铭几乎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傅明若弯起唇角:“见到你的前妻死而复生,有这么意外吗?没能亲手杀掉我,是不是很遗憾?”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众人,都未曾见过花铭休弃的妻子。在他们心中,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尘埃,轻轻扫去也就罢了。
没想到,她居然会来大闹宴会现场;更没想到,她提到了死而复生。
武林盟的人,都不自觉地看向白之华。
只见,他微微蹙眉,对这个不速之客很是不满。尤其是她,得罪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被侍从们扶起身的玉和,更是露出讥讽的神色,语气尖锐。
“花铭,你可真是炙手可热。真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二女争一夫的场景。”
只是,配上她满身淅淅沥沥的饭菜汤汁,这句讽刺显得尤为可笑。
傅明若闻言,倒也不着恼,只粲然一笑。
“谁说我是来争夫的,我是来,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