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纯白空间，但这一次，傅明若把玩着手中的芯片，嘴角噙笑。
“终于见面了，原来你的本体，也不过如此嘛。”
她盯着空间中央的巨型大脑。仿人的沟壑纹理栩栩如生，但整体却是由金属构成，折射出诡异的暗光。每个神经末梢都连接着一个如同水晶球的眼球，仿佛在汲取源源不断的能量。
当傅明若出声的刹那，所有的眼球全都齐刷刷地转向她。暗淡的虹膜，涣散的瞳孔，正无声凝视。
“好久不见，0381，你居然能回到这里。”熟悉的电子音波澜不惊，叫人辨不出它的情绪。
“这还得多亏了你的帮助。”她摊开手掌，钥匙形状的芯片在这个空间中逐渐扭曲变形，直至化为齑粉。
“为了杀死我，你还真是费尽心机。”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大脑连接的其中一个眼球上。眼球散发着不详的黑光，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奇怪的字符串，正是她前几日在世界本源见到的那一只。
“为了逃避小世界的规则，你将丧尸病毒存在这个芯片中，又引诱喻连打开芯片，将这个小世界带入末日。”
“为了杀死我，你抹去我的记忆，植入了你惯用的恋爱脑病毒，给我安排了一个蠢男人。哦，应该是为了保险吧，你还促成了我和郑晓静的对立。重重杀机下，我怎么能逃脱呢？”
“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尽情汲取这些小世界的能量。”她微微抬手，试图抹去眼球上笼罩的阴翳。但在她挥散的瞬间，那些浓雾便如附骨之疽，再度缠了上来。
它盯着傅明若讽刺的笑容，发出做作的笑声：“哈哈哈，你不喜欢吗？之前那些小世界的男人，我承认质量不高。但这个世界的何峰，我可是精挑细选的。年龄25，身高185，体重75，智商120，年薪100万，长相俊秀，性格温和。根据我的调查，这可是90%以上女人的梦中情人，言情小说里都难得一遇的金龟婿。”
傅明若冷哼一声：“你少看点小说。既然他这么好，你还是自己留着消受吧。”想到自己被蒙蔽之后，与何峰的点点滴滴，她几欲作呕：“自大又自卑，自私又懦弱，一边贪图女友给他带来的好处，一边又憎恨她伤害了自己的尊严。这种男人，都还是你精心挑选之后的结果吗？”
“可惜没机会给你再挑一个了。”电子音似有遗憾，“既然你自己跑到了我面前，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说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神经便如同鞭子一般，冲傅明若飞袭而来。它来势极猛，径直缠上傅明若的脖颈。神经末梢的吸盘一张一合，紧紧贴上她的后脑。
谁料，傅明若的周身却好似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围绕。吸盘在距离她血肉毫厘的地方忽然停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神经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跃跃欲试的巨蟒，想将眼前的猎物吞噬殆尽。但所有的獠牙在她的面前，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0381，你很好。”“它”阴恻恻地开口，傅明若第一次从它的语气中读出了气急败坏。
“这么多世界过去了，我怎么可能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俎上鱼肉？”她依旧噙着笑意，“倒是你，还是这么轻视我啊。”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几只眼球便从空间的角落中飞出，停在她的指尖。与那些灰暗阴沉，失去光泽的眼球不同，那几只眼泛着柔和的光彩，眼珠正滴溜溜地转着。
“还给我！”
尖锐的咆哮随之响起，成千上万根神经随着声波愤怒地抖动着，如同天罗地网，将傅明若笼罩其间。
“这是你的东西吗？”傅明若嗤笑道，“看守金库的人，却妄想把金子占为己有。卑鄙的窃取者，无耻的背叛者，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吗？”
“0381，你以为经过几个小世界，你就能变成人吗？你只是我手下的一条狗！”“它”恨恨地骂着，“小小的监管者，竟然质疑主脑的决定！别忘了，这些废铜烂铁里，也有你出的一份力。”从金属的摩擦声中，傅明若仿佛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顺着它神经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光影的交界处，静静躺着数十只早已焦黑的眼球。那是所有被汲取尽能量的小世界，最后的归宿。在没有光明的角落里，被时光遗忘。
“0381，你曾经是我最得力的监管者。我愿意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它”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开始循循善诱起来，“来，把你手中的东西交给我。”
傅明若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堆毫无生气的眼球，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快交给我。我的能量也可以与你分享。”声音更加急促了，“做万物的主宰不好吗？那些世界之女，甘愿为了爱情付出所有，那是她们愚蠢。我给了她们梦寐以求的爱情和男人，她们向我奉上世界。这是等价交换。”
“那是她们自愿的吗？”傅明若忽地开口，嘴角的笑意微微发冷，“你用恋爱脑病毒操纵她们，规训她们，到头来还说一切是她们的自由意志，哈哈。”她笑了两声，声音陡然转厉：“我一定要炸了你这堆令人作呕的烂肉！”
话音刚落，她指尖的眼球飞速地转动起来，几乎只余残影。见状，几根神经立刻激射而来，想要卷走它的囊中之物。
谁知，几只眼球虽然看似渺小，但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傅明若站在光的中心，身后影影绰绰立着无数的倒影。
“它”对于这些脸再也熟悉不过。
是一身粗布青衫，握着书卷的傅明若；是戴着眼镜，仔细阅读财务报表的傅明若；是手捏黄符，背着桃木剑的傅明若；是穿着长礼服，举起奖杯与鲜花的傅明若；是横剑当胸，目光如刀的傅明若；是肌肉遒劲，奔跑在山野间仰天长啸的傅明若......
“你该付出代价了！”长相各不相同的傅明若们嘴唇开合，吐出相同的话语。
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它”的身躯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这一幕似乎溢出了它的计算。
“以为她们都烟消云散了吗？”傅明若微微笑道，“你可以摧毁肉体，但灵魂只会在磨砺中更加坚韧。是天道，在帮助她们！”
“什么天道！”它的声音有些变调，刺耳难闻。
“或者说，小世界的运行规则。世界本就该属于她们。即使你费尽心力，借尸还魂，用一个个男人做你的爪牙妄图取代她们，但是......”
“得到天道认可和庇护的，始终是她们！”
“你该付出代价了！”“你该付出代价了！”“你该付出代价了！”
虚影们异口同声，一步步逼近主脑。每走一步，她们的灵魂似乎更加凝实，周身的光芒也更加璀璨，照亮了那些混沌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