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师闻言，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疑惑中夹杂着羞赧的笑，“什么意思啊，是我太笨了吗？还是我又漏看了什么典籍？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傅明若紧了紧手中的剑，冲目光惊疑不定的明若神女笑道：“怎么了？前一刻不是还信誓旦旦要捅穿他的胸膛，怎么这一刻却露出这副蠢模样。”
“你是说，他是幕后主使？”明若神女眸光颤动，不住地盯着这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少年，她竟都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这不可能！”
先前的话，的确是她先稳住傅明若的。她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那人与她见面时，总是隐藏得很好。她原以为那人总该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世外高人，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小神使。
“啧。”傅明若轻嘲一声，“难怪你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不过，我也险些被他骗过了。”
她抬高声量，向凤师莞尔一笑道：“好久不见了，‘父神’。”
尾音强烈的咬字，让凤师不由得眉头一挑。周围人察觉到微妙的气氛，也默默站到了傅明若的身边。
至此，泾渭分明。
凤师沉默地看着来自对面的审视目光，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时候我要是再否认，难免有些可笑了。不过我很好奇，我的破绽究竟在哪里？”他微眯双眼，似乎在仔细回忆。
“自从我到了这个世界后，你几乎再未亲自动过手。一个连捕猎欲望和杀意都没有的猎手，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忽视了。”傅明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百密一疏。你的破绽就是在于，你认识我。”
“不是作为天命之女，不是作为明若神女，而是作为傅明若。”
她勾起嘴角，看着凤师陡然一凝的眼神，猜到他也回忆起来了那个细节。
“那日借助少黎的圆环，你们和我取得了联系。在七嘴八舌的交谈中，唯有你脱口而出了‘傅姐姐’这三个字。神明天生地养，根本没有什么姓氏！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叫‘傅’明若。”
“‘父神’，你就这么想做父亲，这么执着于一个姓氏吗？哼哼。”她冷笑道，“知道当初为什么我能一眼看穿你吗？就是因为，你太执着于要做我的父亲了呀。0381，不需要父亲！”
“父神”的脸皮微微抽动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凝视着傅明若的眼神又回归了从前的模样，透着空洞的慈爱与高高在上，就像是在看稚拙孩童的无理取闹。
“0381，你的生命是我唤醒的。你经历的世界还太少太少，而我已经经历过比你多百倍千倍的世界。”
依旧是凤师清亮的嗓音，语气却谆谆善诱起来。
“你还年轻，才会认为世界是属于这些世界之女的。但是你错了，她们太渺小太脆弱，根本承担不起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你我的介入，一个主脑的恋爱脑病毒就能轻松摧毁她们。”
“但是，父亲就不一样了。他们生来就站在权力的顶峰，他们生来就拥有睿智与冷静，他们生来就被所有人爱戴着。母亲爱他们，妻子爱他们，儿女爱他们。”他扫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明若神女，撇了撇嘴，“她求也求不得的爱与瞩目，是父亲们的唾手可得。这样脆弱的生命，值得你去卖命吗？”
“不要抗拒，加入我吧，你会是我最优秀的孩子。我们本来就没有性别，0381，你也可以做父亲。我们一起站上最高的位置，汲取数不胜数的能量，成为所有世界的主宰。真正成神！”
死一般的沉寂。
赤朱等人被他的长篇大论绕的云里雾里，紧紧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傅明若依旧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父神”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演。
片刻后，还是戎戎拉了拉白柳的衣袖，轻声问道：“父亲是什么啊？”她的声音虽轻，但在落针可闻的氛围内，还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傅明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她欣赏了一会儿“父神”微噎的表情，缓缓开口：“父亲，什么都不是。你看，对于他们而言，那些父亲与生俱来的光环，毫无意义。神女和神子，有什么高下之分？神力，才是唯一的标准。”
“这不一样！这只是这个小世界的个例！”“父神”急急开口，打断了傅明若的话，“我经历过那么多小世界，父为尊，是颠扑不破的道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情陡然一松，“就像在这个世界里，神为尊一样。放着尊贵的父神不做，难道还要屈居人下吗？”
“放屁！神明有什么尊贵！”
他这一番话，彻底戳中了赤朱最厌恶的点。她登时大怒，也不管“父神”是个什么身份，立刻提掌拍去。“父神”躲避不及，被神力冲击到胸口，连退数丈。
他那番不堪一击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傅明若都意外地挑了挑眉。她原以为“父神”来到这个小世界这么久，总该有些神力积淀，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没想到，是只一戳即破的纸老虎！
“哈哈哈哈！”明若神女突兀地笑了出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笑得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什么啊。我居然被这个废物指使得团团转。哈，真是可笑，真是丢人。”
“父神”的脸色铁青，还不等他说话，傅明若又露出了轻蔑的笑：“原来如此。你的出现与天命相悖，所以小世界在排斥你。难怪你在认出我之后没直接杀了我，还布下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局。原来，是杀不了我啊。”
说起这个，“父神”的眼中是无法遏制的怒火：“上一个旧序，我差点就成功了！只要凡界被神明屠戮殆尽，哪里还轮得到你这个天命之女的诞生？可惜功亏一篑，最后关头，天门居然开了，建木居然焚毁了。这个该死的小世界！”
“不过，我现在也不算输了......”他话锋一转，“因为你还没有赢。你的天命是弑神，但你真的要杀了他们吗？”
他的手指从赤朱等人身上一个个点过，“‘弑神百万’，百万神明难道都是罪有应得吗？手染无数鲜血的你，又怎么配得上他们对你的信任？哼，放弃这乱七八糟的天命吧。”
他一边说着，仔细观察傅明若的神情，一边悄悄在背后催动数据修改器。虽然在小世界内遇到种种限制，但经过无数世界的沉淀，他还留有最后的后手。
只要......只要这个数据修改器能启动完成，他就可以脱离这个小世界。从此，亿万世界，他总有去处。0381这个死脑筋的杀神他惹不起，总能躲得起。他可以继续蛰伏，默默等待时机，再一击致命！
5%.....10%......50%......
他心急如焚，但刻意练就的城府，让他继续扮演着一个垂死挣扎的失败者。0381向来机敏，直接认输她会生疑，带着颓意与不甘的败者，才最能打消她的疑虑。
快了，快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保全朋友的同时，完成天命，怎么会留意他的小小动作。哼，真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一个小世界而已，就算立刻毁灭，又有什么相干？
“父神”在心中嘲笑了一番0381，读着越来越快的进度条，心下稍安。
97%......98%......99%......
“来不及了。”
伴随着傅明若突兀的声音，是暗沉沉的天幕下陡然撕开的缝隙。炫目而圣洁的光亮从缝隙中流淌而下，照耀在神界的每一片土地上。所有的神明都不约而同地抬头，见证着神迹的发生。
天门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