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婆婆在那里,婆婆在那里!”若不是那孩子开口,初颜险些都忘了还有那个孩子的存在。
眼下,那孩子已经跑到初颜的身前,拽着初颜的袖口,连蹦带跳的往左侧那尸堆最里面指。
孩子一着急,就乱跺脚,手腕来回打圈乱晃,初颜根本看不懂那孩子指的哪里。于是初颜蹲下,抱住那孩子,问:“婆婆在哪里?”
“就藏在那些骨头里面!”男孩边跳边指。
面前的骨头全部堆压在一起,而且白骨都是一模一样的,初颜也不知那孩子是怎么确认的。她只能按照那孩子所指的地方确定个大概范围,但具体是哪个初颜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初颜迟疑的时候,墨媱走上前。她右手抬起,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刹那间,最上面一排的尸骨瞬间全部飞起,旋转了几圈之后全部站立在三人面前。
墨媱转头,将男孩推到前面,问:“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小男孩走上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摇头道:“没有婆婆。”
墨媱又轻弹了下手指,第二排的尸体飘起。
墨媱问:“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那孩子又摇了摇头。
大概看到第四五排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突然疯了,指着最中间站着的那具白骨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喊“这是婆婆,这是我婆婆!”。
墨殇走上前,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这个就是婆婆。”
初颜走上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具白骨。与刚才那些戾化的白骨不同,这具白骨算是正常的人骨,骨呈乳白色,应该没有被戾化。那具白骨没有牙,也没有双手双脚,她的双手和双脚像是被什么利器砍下,而牙齿也不像是自然脱落,想来应该是被暴力拔下。那白骨身上斜垮垮的搭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衫,满是补丁。棉衫上的血渍已然变黑。
小男孩伸手想去碰,可是似乎又恐惧触碰到那具白骨。
慌乱之间,那孩子着急的握着双手,嗓子不停嘶喊着。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刺耳,神情突然之间变得狰狞悚然。
更糟糕的是,那男孩正在唤醒着石室中那些被压制着的阴魂,并主动吸纳着已经苏醒过来的阴魂。
石室外,潍弨崩溃大叫,室内满是沉重的阴嚎,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墨殇说着,将那婆婆的白骨幻起,把初颜、墨媱和那鬼孩子拉出,将石室的石门重新关上,并为那石室重新加上了封印。
初颜道:“等下”
墨殇问:“怎么了?”
初颜指着右手边,惊道:“那边多出了一条路!”
墨殇顺着初颜所指的方向看。在他们的右手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暗道。那暗道正对着他们进来时的那条路。
初颜道:“那好像也是一个出口!”
男孩看到那出口,嘶喊声骤然停止。他转身,看着那多出来的一条路,发疯似的往前跑。
一直在远处站着的司马聿清见墨殇他们要走,拉起潍弨大步跟上。
跑动间,初颜简单扫了下这暗道中的陈设,只见上面火把摆放的位置以及墙上的两个血阵和适才看到的血阵似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两个出口一并出现,初颜肯定会认为这通道是某个机关将他们移了回去。
“开门!开门!”鬼孩子已经跑到了石门门口,用手指不停的抓扣着石门。他的动作更加剧烈,他的指甲瞬间全部脱落。
他嘴里不停的大喊开门。而那声音并不是那孩子的声音,倒像是数十名男子的声音不规律的混杂在一起的咆哮声。
与此同时,脚下的石地又开始震荡了起来,更加清晰的机械运转声从他们两侧的石墙中传来。
“不好,有机关!”
墨殇的话音刚落,数不清的箭矢、毒针、巨石从暗道的顶部砸下。与此同时,面前的石门变成了一道巨大的耀眼灵符,还未待初颜和墨殇反应过来,那灵符已将那孩子推到暗道中央。
“啊!”只听那孩子的一声大叫,适才被他吸进去的那些阴魂从他体内弹出,将那孩子紧紧围住。初颜和墨殇看不到那孩子眼下是何光景,只能听到极轻的声音从那阴魂的包围圈中传出。
箭矢、毒针、巨石倾泻而下,将围在那孩子周围的阴魂一层一层地打散。包在那孩子周身的阴魂逐渐减少,剩下的那些阴魂紧紧包住那孩子,一动不动。
墨殇将君子意幻出,君子意在几人的头顶处化成一道青色的灵带。那灵带在石墙顶部盘旋了一周后,形成了一面圆形的青色剑壁,推着砸下来的、巨石往上走。
青色的剑壁能护着众人却无法护住那名男孩。石墙上面落下的箭矢、毒针、巨石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男孩周身的阴魂马上要被全部打散。
初颜抽出袖带将上方的箭矢、毒针、巨石抽乱。一时间,箭矢、毒针、巨石到处乱飞。不过好在那袖带勉强为墨殇趟出了一条路,墨殇跃上前,将那孩子一把捞起,回到剑壁之下。
初颜听着耳边噼啪声,烦躁道:“这门能打开吗?”
墨殇道:“面前这些暗器机关不停,这门怕是无法打开。”
“停?”潍弨疑惑“这要怎么停啊?不会要等它们放完吧!”
墨殇道:“当然不是。这箭矢、巨石可能会有尽的时候,可那毒针砸下来没砸到人后会自动循环回到石顶上,根本停不下来。”
潍弨只觉得脑子嗡嗡,脚下一阵发软:“那要怎么停啊?”
“这些暗器机关怕是这孩子适才不经意间碰到了开关失手激活的,既然机关在明处可以被人触碰到的,那就说明这机关也是可以被关闭的。我们只要找到这暗器机关的开关,将它关闭就可以了。”墨殇的眼神在暗道中来回寻找,一边找一边道“这孩子在这条暗道上所能接触到的范围不多,我们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
初颜道:“那外一这机关不在这条暗道上呢?你适才打开那石室大门的时候我也听到了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墨殇笃定的说:“不会。”
初颜疑道:“为何?”
墨殇分析道:“这种机弩机关都是即时触发的,而且都有一定的范围限制。适才那机关应该是开启这条密道的机关。”
初颜转身,看着面前的暗道,努力回想着这孩子适才走过来的轨迹。这孩子由于腿脚不利索,又着急跑,适才是一面手扶着墙,一面颠簸着往前跑。他最高不过三尺,墙边的火把大都离地面6尺有余。故而那开关肯定不在那火把中。
而地面这孩子确实接触过,可若开关在地面,那些箭矢巨石如此密集,掉下来肯定会被砸到。这么看来,那机关肯定就在两侧石墙三只以下的地方。
初颜盯着两面的墙看了很久,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在那两面墙三尺以下的地方发现任何凹进去或突出来的开关。除此之外,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初颜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不断闪着一个个血腥恐怖的画面。
“它只是个畜生,脖子一拧就断!”黑暗中,义父的声音传来。
“娘疼,救救娘!”旁边,郭氏身上爬满了蛇鼠毒虫,蓬头垢面的疯狂呼喊着。
“若你不动手,郭氏的命可就要交代在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口中了!”男人低声笑着,笑声就像来自地狱中的恶鬼,一点一点将她拉到了没有光的黑暗中。
“找到了!”墨殇的话让陷入崩溃中的初颜惊醒,只听墨殇道:“墙上的血阵似乎不太一样。”
初颜揉了揉眼睛,中指将双眼扒开,仔细看了看。她盯了半天,盯到浑身烦躁难忍也未发现任何不一样。
初颜怀疑地看着墨殇:“哪里不一样?”
墨殇指着面前左边的墙,道:“乾位的符号上似乎多了一笔。”
初颜仔细瞧了瞧。
可不是吗!那符号的中间多了一个豆粒那么小的一个小点。
初颜震惊的看了眼墨殇,眼前这箭矢、毒针、巨石如暴雨般打下,视物已然相当困难。而那血阵的乾位离他们足足五六丈之远,受干扰后更加看不真切。这墨殇到底是怎做到不受干扰,专注发现如此远处如此小的细节的?
“右边墙上的血阵是正确的,多的那一点应该就是机关的开关。”墨殇的话音未落,初颜只觉得腰间有些发痒。她低头,只见墨殇的手正探进她的腰间,取出了落白,并将那把刀扔到血阵上多的那一点处。
落白奔踏而出,裹着呼啸的戾气,刹那间将碰到它的箭矢、毒针尽数砍断,精准打到乾位多的那一点上后,飞回到墨殇的手中。
脚下又是一抖,箭矢、毒针、巨石不再落下。他们身后的石门也自动开启。
墨殇将落白还给初颜,略显尴尬道:“孟浪了!”
“无事!”初颜伸手接过落白。
就在初颜接过落白的一刹那,她惊讶的发现落白发生了变化。
她那‘义父’曾说落白中有刀灵。可她握着落白的时候,只是偶尔可以感受到刀灵细微的颤动,像是呼吸。
但是此刻,落白在初颜的手中在颤动着,规律而又激烈。除此之外,在握住落白的那一刹那,落白似乎是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墨殇见初颜盯着手中的刀,满脸严色,便问:“怎么了?”
“你对这刀做了什么?”初颜看向墨殇,一脸严肃。
“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墨殇不知初颜是什么意思,看看落白又看看初颜,慌道“怎么了?我……我是把它弄坏了吗?”
“没。”初颜将落白收回腰中。
“那个……”潍弨一脸惧色,“石门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恩。”墨殇一手拉着初颜的手,一手拽着男孩的袖口,走出了暗道。
潍弨以为出了石门就是豁然开朗的室外。可揪紧的心刚放下,就又立刻重新被提到了嗓子眼。
石门外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潍弨有些崩溃。
墨殇划亮了一个火折子,覆手一推。火折子的火崩碎成一片光幕。顺着光看去,眼前是一道弯弯的石阶,向上拐了七八拐。
“上去就应该能出去了吧?”司马聿清指着西北角,道“我似乎看到那里有扇门。”
门?初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门的影子。
“御史大人既看到了出口”墨殇道“那我们就走吧!”
顺着石阶向上走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在左侧的石阶尽头,果然有一个开着的门。
由于适才的经历过于惊心动魄,加上门那头漆黑一片,以至于潍弨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待在最后面,在一行人都出去后,他才最后瑟瑟走出。
待他们走出暗道,暗道出口的门自动关闭。
眼下,他们所在地看上去像是个书房,却不似正常的书房,书架、桌椅倒了满地,倒像是被打劫过一样。除此之外,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屋子里。
墨殇走到窗子前,将所有窗子打开,让月光照进屋中。
司马聿清的视线在屋中转了一圈后,惊道:“这,这不是王家吗?”
没错,他们眼下所在之地正是刚被屠府的王宅。这冼王两家本隔着三条街巷,可如今一条暗道将两家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王家,冼家,戾尸……”墨殇闭目思考着这三者间的关系。突然间,窗外一阵簌簌声音传来。
几十个黑衣人翻进了府墙。
墨殇手持君子意和几十个个黑衣人扭打在一起。那些黑衣人看上去灵力与墨殇几乎不相上下,数十招过去,剑剑相触的瞬间,剑光如惊雷般刺目炸裂,一时映得的天如白昼般耀眼。
那些黑衣人的实力让初颜大吃一惊。这墨殇毕竟是一派仙门之主,修为更是在无人可敌。可数十招过去,那些黑衣人非但没有被除掉反而将墨殇压住。墨媱持剑上前相助,墨媱的剑招同样全被打了回来。
眼看着墨殇墨媱和那些人打出了府,潍弨与司马聿清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拔剑冲出了王府。
初颜转身就要追出去。可她的步子还未迈出,她的裙角便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拉住。
想来这个孩子应该是被适才密道中那些机关和尸骨吓到了,一时对这个环境感到害怕恐惧。初颜笑着抽出落白,并将落白放到那男孩的手中,笑道:“这刀是个难得的灵器,你拿着它,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你在这等着我们,我们马上回来!”
那孩子摇了摇头,抓着初颜裙角的手往上挪了挪,隔着衣服浑身不停颤抖地抱着初颜的大腿:“姐姐,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