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讨论,他们能听见监工“砰砰”响的声音再一次靠近,所以玩家们决定离开。
蓝娉婷走出了棚屋,抬起了她的头,整个世界最终完全展露在了她的眼前。
无穷无尽的垃圾堆成了高山,各种的腐臭废物,在高温下发酵出难闻的臭味几乎像是生化武器。有毒气体的灰色烟雾让空气变得单薄又阴沉,人类排泄的废物堆积在地面上像是腐烂的黑色污泥。薄拖鞋挤压地上黏糊糊的废物发出的“噗噗”声响令人恶心。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巨大的雪白色的飞船像是流星一样遮挡住了天空。这个布满了垃圾、被遗弃在世界一角的星球立刻就被壮丽的光芒照亮。
这让人感觉是上帝来救他的孩子们了。
这个星球肮脏的氛围让人们陷入了沮丧的情绪,当你环顾四周的时候,只有无边无际的垃圾山。颜色暗淡的腐烂废物在他们的脚下吱吱叫,混合了令人不愉快的、恶心的气味,已经陷入了绝望的人很可能觉得那个飞船是一种救赎。
此刻,唐顺站在蓝娉婷的身边,他精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然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极度残酷。
“他们就像家畜一样,不是吗?懵懂无知,等着被屠宰。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为了联邦而活。”
蓝娉婷把脸转向了唐顺,她没有回答,但是她红宝石一样眼中的笑意对唐顺来说已经足够了。
唐顺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地跟上了往前走着的人群。
一个极度不同寻常的噪音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它不同于苍蝇和蚊子的嗡嗡声,而是聚集的人群谈话的吵杂声。
他们穿过有脚踝深的淤泥,在走了一阵之后,所有玩家都因为令人作呕的臭气和踩到未知物质的感觉而脸色发绿。
最终,在穿过他们身前的巨大垃圾堆之后,他们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
不同于身后的垃圾山,眼前的道路很平整,还有一个大型的着陆平台,就像是人们为了迎接上帝的降临专门制造的,它带着明显的科技痕迹,在这个被遗弃的星球显得有些突兀。
此刻,广场上挤满了人。
挤在广场上的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他们的脸颊因为饥饿深陷,又黄又灰,但是每个人的眼中都被点亮了,他们的瞳孔里闪烁着近乎病态的狂热的光。就好像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生物第一次见到了希望之光,陷入深渊的灵魂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不愿意放手。
蓝聘婷毫不怀疑如果“上帝”现在让他们互相残杀,所有的混乱立刻就会从人群中被释放出来。
不同于原住民的狂热,玩家们的表情则冷漠许多,这很容易将他们从人群中区分出来。玩家们互相使了个眼神,然后走向了盘旋在陆地上的飞船。
Npc们看着前方,充满了希望和渴望,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想法或是怀疑,蓝娉婷甚至能听见人群中模糊的声音。
“是上帝,他们能帮助我们,他们能拯救我们,我希望我能被选中,救救我们……”
“被遗弃的星球1392bV上的居民,光荣的晏子怡,在1439年(星际年)成为了被柯尔蒙机构选中的人。你们中只有100个人会被联邦选中,给予你们新生的机会,并给联邦帝国带来荣耀。”
“一切荣耀归于联邦!”
“一切荣耀归于联邦!”
下面的Npc一遍一遍地重复这句话,他们的声音每一次都更响亮,直到最后变成了狂热呐喊的海洋。
蓝聘婷愉快地旁观着一切,真是一群可怜的生物。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免费的。
也许这些高调的话本质上不是谎言,但它们绝不会是完全真实的,事实是,他们需要先活着,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有一扇舱门被打开的声音,广场上的人们几乎在同时陷入了死寂,每个人都立即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盘旋在半空中的很大的星际飞船停在了广场的正上方,飞船下的防护罩慢慢地打开了一个缺口,现出了一个英俊的、文雅的男人,他穿着纯白色的长袍,似乎有圣光环绕在他的周身,他似乎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照亮了这个世界。
然后他动了。
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下,这个男人慢慢地走向了天空。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惊恐地看着,一些人甚至立即闭上了他们的眼睛,不忍心看他们的救世主从云层上掉下来。
然而又是另一次抽气声,但这一次,它是出于震惊。
这个男人漂浮在了天空中。
上帝,这是他们的上帝!
“在柯尔蒙机构的领导下,依据联邦星际法第89条,为了促进联邦的发展,阻止被遗弃的星球(编码bV)边缘化,联邦会从第二星系随机选择身体和心理状态合格的人,把他们培养成高等级星系上的居民,并在固定的时间段内将他们迁移至首都星球。在基础的训练和观察期后,联邦会负责他们所有的资助事项。”
高级星际城邦井然有序,有充裕的食物饮水和干净的居住场所。晏子怡描绘了这样一幅希望和和平的美丽画卷,就好像首都星球是人间的伊甸园。
金色的光像是太阳的射线从晏子怡的身上涌出,它照亮了底下那些土着树皮般瘦骨嶙峋的面孔,反射在他们凹陷的眼眶里,狂热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在被遗弃的星球肮脏污浊的空气中,这里就是天堂。
蓝娉婷凝视着面前的景象,冷静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表情清冷又漠然,与人群中狂热的面孔有些格格不入。她也不是唯一的人,玩家们都有相同的表情。然而,Npc们太沉溺于晏子怡所描绘的美丽景象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玩家们的与众不同。
“一群蠢货。”
唐顺转头看向了蓝娉婷,虽然这些话更像是低声细语,他仍然能够听见它,尤其是轻微的嘲讽还挂在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