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咸的海风呼啸而过,肆意地卷起《渤海仙居录》的书页,泛黄的纸面迅速掠过星斗图纹,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戴斗笠的年轻人赶忙伸手按住翻飞的书角,腕间那若隐若现的齿轮金纹在暮色中闪烁不定,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沈墨瞳的银丝依旧紧紧缠在他的颈间,绸带蒙住的左眼微微转动,声音清冷地说道:“你腕上这纹,是噬心锁的变种。”
“姑娘好眼力。”年轻人轻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沈墨瞳的发现。他袖中滑出一枚玉蝉蛹,蛹壳上“十载”血字醒目而诡异。他凝视着蛹壳,缓缓说道,“三年前我打捞沉船,在舱底寻得此物。当夜梦中有靛衣女子耳语,说此蛹能解《仙居录》的哑谜。”说着,他指尖轻轻抚过蛹壳上的血字,书页间突然泛起一阵微光,阿阮的虚影从中缓缓浮现。
虚影中的阿阮静静地立在观星台废墟之上,掌心稳稳托着三本古籍残卷。沈墨瞳瞳孔骤缩,目光紧紧锁住这三本古籍:左侧那本封面绘着青铜水镜,正是他们在镜中见过的《渤海异闻录》;右侧那本烫金封皮上“仙居录”三字泛着血光,透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而中间那本残破不堪的,赫然是众人一直随身携带的《渤海奇衣录》!
“这是……”小鱼刚要开口询问,斗笠青年突然动作迅速地将玉蝉蛹按入书脊凹槽。刹那间,三本书的残页如纷飞的蝴蝶,在空中肆意飞舞,最终拼成一幅完整的画卷——画面中,二十年前的怀素静静地跪在银杏树下,将三卷古籍缓缓埋入树根。每埋下一本,树皮上便会浮现一道时空裂隙,仿佛打开了通往不同时空的大门。
阿樵见状,心中警觉顿生,柴刀猛地劈向幻象,大声怒喝:“又是苏锦娘的诡计!”
然而,刀刃却穿透虚影,重重砍在礁石上,火星迸溅之处,竟露出半截青铜匣。匣面阴刻着三本书交叠的图腾,而锁孔的形状,恰好是玉蝉蛹的模样,仿佛是命运的刻意安排。
“要下雨了。”青年忽然仰头望天,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此时,乌云缝隙间,血月正被黑暗缓缓蚕食成残钩,给这诡异的氛围又添了几分压抑。他摘下斗笠,轻轻扣在小鱼头上,露出与陆砚卿九分相似的面容,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与期许:“戌时三刻,带此匣去沉船密室。当月光透过第三根桅杆照在龙骨时……”
话未说完,海面突然炸起惊涛骇浪,温九娘的白骨伞如鬼魅般刺破浪峰,带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伞骨银丝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毒蛇,径直缠住青铜匣,温九娘那尖锐的声音在风中回荡:“阿阮的魂灰养出的钥匙……归我了!”
在狂风暴雨中,沉船残骸发出痛苦的呻吟,断裂的桅杆在昏暗中投下森森鬼影,仿佛一座阴森的鬼域。阿樵紧紧攥着青铜匣,小心翼翼地潜行至第三根桅杆下,齿间紧紧咬着玉蝉蛹——这是从温九娘伞骨间拼死夺回的,蛹壳上还沾着他的掌心血,透着一股决绝与坚毅。
“戌时三刻到了。”小鱼伏在倾覆的舱板上,腕间金印与《仙居录》共鸣发烫,仿佛在回应着某种神秘的召唤。她忽然发现腐木缝隙中嵌着半页手札,仔细辨认,正是怀素的笔迹:「三书合一时,当以观音泪为墨,噬心锁为笔,绘轮回局于……」
话音未落,惊雷炸响,仿佛要将这黑暗的世界劈开。血月残钩恰好卡进桅杆缺口,月光如同一把血刃,精准地劈开甲板,露出底舱密室。沈墨瞳眼疾手快,银丝缠住众人腰身,纵身跃下。一股腐臭味夹杂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底舱密室中,二十面青铜镜环绕四周,每面镜中皆是不同时空的景象,仿佛在展示着历史的长河与命运的交织:
第一镜中,少年陆砚卿在斋堂专注地书写《异闻录》,窗外的阿阮正被苏锦娘残忍地剜去指骨,画面中阿阮痛苦的神情令人揪心;
第十镜里,现代装束的陆砚卿站在博物馆展柜前,柜中的《仙居录》突然渗出银丝,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最末镜中,浑身缠满傀丝的怀素将《奇衣录》按入自己眼眶,血泪在书页上缓缓凝成“十载同舟”四字,场景惨烈而悲壮。
青年突然出手,夺过玉蝉蛹按向青铜匣。瞬间,三本书的残页从匣中飞出,如灵动的飞鸟,分别没入三面古镜。密室开始剧烈震颤,仿佛地动山摇,镜面浮现出蛛网状裂痕,无数银丝从裂缝中疯狂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三本书的虚影,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光芒。
“还不够!”青年神色焦急,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的齿轮锁眼疯狂旋转,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力量。他大声喊道:“需要噬心锁的血!”
阿樵没有丝毫犹豫,柴刀骤然劈向自己左臂——那里印着与陆遗舟同源的毒痕。黑血如泉涌般喷溅在虚影上,《异闻录》的朱砂批注、《仙居录》的星斗图、《奇衣录》的傀丝绘卷竟开始缓缓融合,光芒愈发耀眼。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温九娘的白骨伞突然如利箭般刺穿舱板,伞尖银丝缠住即将合一的书卷,温九娘那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樵郎,你阿姐的残魂还在书里呢。”
融合到一半的古籍突然停滞,书页间渗出阿阮的啜泣声,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小鱼心急如焚,抓起观音泪泼向伞面,树脂遇银丝瞬间燃起靛青火焰。她毫不犹豫地割破手腕,将鲜血按上书脊,腕间金印的齿轮纹路突然脱离皮肉,在空中迅速拼成怀素手札缺失的那页:「三生书成时,饲魂者可换一愿。」鲜血顺着金字缓缓流淌,逐渐凝成阿阮的身影,那熟悉的面容让阿樵心中一痛。
“阿姐……”阿樵的刀刃停在半空,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虚影中的阿阮伸手轻轻抚过他脸上的刀疤,那是十二岁时为护他被傀丝所伤留下的。阿阮微笑着,声音温柔而坚定:“当年我说这疤丑,你赌气三日不吃饭。”她指尖突然穿透虚影,按在三生书融合处,眼中满是决然:“现在,换阿姐替你选条干净的路。”
随着阿阮的动作,银丝骤然崩断,温九娘尖叫着坠入镜渊,仿佛被黑暗永远吞噬。三本书终于彻底合一,封皮浮现出银杏叶脉络,书名在血光中不断变换,光芒闪烁,最终定格为《三生衣》。
青年突然咳出黑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心口的齿轮锁眼寸寸碎裂。他虚弱地倚着舱壁,缓缓翻开扉页,泛黄的纸上浮现出怀素的遗笔:「十载同舟客,今朝烬骨灰。请君将此书……咳……交给……」最后几字被血渍模糊,隐约可见“2035”的痕迹,仿佛在暗示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时辰到了。”他苦笑着将书塞给小鱼,身体开始逐渐透明化,仿佛即将消散在这世间。他看着阿樵手中染血的木槿簪,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不舍:“我本不该在此时空……”
沈墨瞳反应迅速,银丝突然刺入他眉心,扯出一缕银白魂丝,惊讶地说道:“你是《仙居录》的书魂!”
青年化作漫天光点前,最后深情地看了眼阿樵手中染血的木槿簪,声音微弱却清晰:“告诉那个爱穿靛蓝衫的姑娘……陆某愧对……”
暴雨停歇,一切终于恢复平静。沉船密室中,只剩下那本散发着神秘光芒的《三生衣》。阿樵轻轻翻开书页,泛黄纸面上浮现出阿阮的小楷:「阿樵,姐在轮回尽头贩酒。若见白衣戴木槿者,替姐请她喝一杯。」
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沈墨瞳轻轻摩挲着书脊处的齿轮凹槽——那里嵌着半枚玉蝉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