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林的夜雾裹着血腥气,小鱼蹲在老槐树盘虬的树根间,指尖抚过树皮上新刻的童谣。朱砂未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三更描骨五更魂,血裳九百叩天门」。树根缝隙里渗出银粉树脂,凝成苏锦娘生前最爱的蔻丹色。
";是《描骨谣》......";沈墨瞳的银丝绞碎一片枯叶,蒙眼绸带被夜风掀起半角,";二十年前陆府灭门夜,温九娘就是唱着这曲子剜了九十九对双生子的眼。";
阿樵的柴刀突然劈向树根,刀刃撞出火星:";这字迹是新的。";他挑起半截染血的指甲,";有人想引我们重走当年的祭祀路。";
树梢寒鸦惊飞,林间突然飘起雾状银丝。小鱼腕间金印骤亮,照出雾中若隐若现的送嫁队伍——纸扎人抬着冰玉棺,棺中新娘的嫁衣纹路正与她锁骨下的胎记共鸣。
";月娘娘,穿白衣......";稚嫩的童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穿血衣的孩童影子在林间跳跃,每个影子脖颈都系着褪色红绳,";剥皮要等血月西......";
沈墨瞳的银丝刺穿三具纸扎人,淡金血液顺着丝线燃烧:";是画魂煞!别让童谣唱完!";
阿樵的柴刀劈开冰玉棺,棺中却窜出三百玉蝉蛹。蛹壳表面浮现的,正是当年林三暴毙时脸上的人面疮:";画皮描骨易红妆......";蛹群突然齐声吟唱,声波震落树梢寒鸦。
小鱼突然按住剧痛的胎记。月光透过树影照在她身上,嫁衣纹路竟在皮肤上显形。她踉跄着撞向阿樵,扯开他衣襟将胎记贴向梵文烙印:";快用焚天咒!";
肌肤相触的刹那,阿樵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幻象——阿阮被剜心时,锁骨下也浮出同样的莲花纹。他猛然推开小鱼,刀锋划破掌心按向树根:";借得美人寿数长!";
血咒激活的瞬间,整片鬼画林燃起靛青火焰。童谣声化作凄厉尖叫,送嫁队伍在火中扭曲成焦黑的骨架。小鱼挣扎着爬向槐树洞,金印在焦土烙出《渤海奇衣录》残页:「画皮描骨者,当以血亲为引」。
沈墨瞳的银丝缠住最后半具冰棺,棺盖移开时寒雾弥漫。梳妆镜中映出穿初代香尸衣的小鱼,正用骨梳蘸着银粉树脂描眉:";阿樵哥,这胭脂色可衬我?";
";你不是她!";阿樵的柴刀贯穿铜镜,刀刃却被镜中伸出的骨手攥住。那手指戴着阿阮的顶针,针眼还穿着褪色红线。
真正的阿阮幻影突然浮现在火中,耳后疤痕渗出血书:「快走!她在借胎记复生!」
小鱼突然夺过骨梳刺向心口,胎记金芒炸成火凤:";九百血裳叩天门?我先烧了你这鬼门关!";烈焰吞没嫁衣的刹那,她看见三岁的自己坐在陆府祠堂,苏锦娘正将银丝缝入她胎记:";好孩子,你才是真正的祭品......";
晨光刺破焦林时,小鱼在灰烬中翻出半片焦黑的族谱。残页记载着万历三年秘辛:「陆氏婉宁,借画皮术更名沧溟,以女充男承家主位」。
沈墨瞳的银丝突然绞紧残页:";难怪每代双生女婴都会夭折......";
阿樵的刀尖挑起族谱下的骨梳,梳背刻着怀素手札残句:「描骨易皮终成空,因果轮回转头中」。梳齿间缠着的红绳突然断裂,绳结坠地时化作血字:「子时三刻,老槐西,十载因果终有时」。
树根深处传来银铃碎响,与二十年前阿阮发间的铃声如出一辙。小鱼突然拽住阿樵衣袖:";你听!这铃声的节奏......";
沈墨瞳的绸带无风自动,左眼窝的梵文泛起金芒:";是优昙花开的声音。";
焦土突然裂开缝隙,三百具女尸的指骨拼成莲花阵。阵眼处,半枚玉蝉蛹正破茧而出——蛹壳表面浮现的,赫然是一个人皮鼓的样子
陆府祠堂的铜锁泛着尸苔般的青绿,阿樵的柴刀劈落时震得檐角铜铃齐响。小鱼盯着门槛裂缝里渗出的银粉树脂,忽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这味道......和鬼画林老槐树根里的一模一样。";
沈墨瞳的银丝绞住门环,蒙眼绸带无风自动:";别碰石阶下的青苔。";她指尖轻弹,丝线割开苔藓露出森森白骨——九具女童骸骨呈北斗状排列,每具天灵盖都钉着褪色银铃,";是往生钉,陆家用这个锁怨魂。";
阿樵的刀尖挑起半截腐烂的蒲团,底下的青砖刻着褪色血符。他突然捂住心口梵文,额角渗出冷汗:";二十年前......阿姐带我逃出祠堂时,这里还没有......";
";月娘娘,穿白衣......";稚嫩的童谣声自梁上飘落。人皮鼓妇人倒悬而下,鼓面赫然蒙着温九娘的脸皮。她枯槁的手指敲出诡异韵律,鼓槌竟是半截优昙花根,";剥皮要等血月西......";
小鱼腕间金印骤然暴亮,照出鼓腔里蠕动的第三只手——那手生着靛青长甲,无名指戴着阿阮缝衣用的顶针。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供桌上的青铜烛台:";是苏锦娘!她在鼓里!";
阿樵的柴刀劈向鼓架,刀刃却被鼓面吞没。人皮鼓裂开血口,第三只手闪电般攥住他手腕:";樵郎,阿姐教你描眉可好?";那声音七分像阿阮,三分掺着苏锦娘的尖利。
沈墨瞳的银丝绞住鼓槌,淡金血液顺丝线燃烧:";是画魂傀儡!别听她......";
鼓点骤然急促。供桌下的青砖突然翻起,露出暗格里三百面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小鱼的脸——穿血嫁衣的、额生人面疮的、甚至脖颈缠满银丝的。她们齐声吟唱:「三更描皮易骨,五鼓借命还魂」。
";别看镜眼!";沈墨瞳的绸带缠住小鱼双目,却被她扯落。少女瞳孔已染上淡金,胎记蔓延至锁骨:";我看见......三岁那年在祠堂......苏锦娘用银丝缝我的魂......";
阿樵的梵文烙印灼穿衣衫,徒手攥住第三只手的腕骨:";你不是阿姐!";他猛地发力,竟从鼓腔拽出半具白骨——那骨架心口钉着玉蝉蛹,蛹壳刻着林三的生辰八字
人皮鼓轰然炸裂,温九娘的脸皮裹着银丝扑向小鱼。沈墨瞳的银丝网住那团血肉,淡金血液却被腐蚀出焦痕:";剜出傀儡核!在鼓槌里!";
小鱼夺过鼓槌刺向自己心口。胎记金芒炸裂的刹那,她看见三岁的自己坐在苏锦娘膝头,银丝正将人皮鼓的怨气缝入魂魄:";好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往生鼓......";
";醒醒!";阿樵的手掌掴在她脸颊。刺痛中幻象消散,小鱼发现自己攥着鼓槌抵在沈墨瞳咽喉,对方左眼窝的梵文正渗出淡金血泪。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暗格铜镜接连爆裂,镜中";小鱼";们踏着血浪涌出。阿樵拽着她滚向枯井,身后传来沈墨瞳的厉喝:";带妆奁去古井!用骨梳......";
枯井边的青铜妆奁沾满青苔,匣面阴刻的《描骨谣》正渗出血珠。阿樵的梵文烙印按在锁眼,淡金血液激活机关:";开!";
井底传来玉碎之声,九百具血裳在优昙花根中灰飞烟灭。小鱼攥着从妆奁取出的半片帛书,羊皮上褪色的朱砂写着:「陆氏婉宁,万历三年借画皮更名沧溟,以女充男承家主位」。
";难怪每代女婴都活不过满月......";沈墨瞳的断指划过残页,银丝缠住最后一只玉蝉蛹,";苏锦娘要的不是香尸衣,是能让她借胎记重生的活容器。";
阿樵突然扯开小鱼衣襟。少女锁骨下的莲花纹正在渗血,与帛书上的家主印鉴如出一辙:";二十年前阿阮剖魂救你时,早该想到......";
井底传来银铃碎响,与阿阮发间的铃声重叠。小鱼突然夺过骨梳,尖齿刺入胎记:";那我就毁了这容器!";
晨光染红井沿时,沈墨瞳的左袖空荡飘拂。她将断指系回小鱼腕间,褪色红绳凝着血珠:「十载后,子时三刻,往生鼓响处」。
阿樵沉默地擦拭柴刀,刀刃映出井水倒影——穿血裳的女子正在虚空中对镜描眉。那泪痣位置与小鱼胎记分毫不差,身后是闪烁着霓虹的陌生楼宇。
";该走了。";沈墨瞳的银丝绞碎最后一片人皮,";有些债,得到因果海才能清算......";
枯井深处,玉蝉蛹振翅声与潮汐同频。小鱼握紧骨梳,忽然听见井底传来阿阮的轻笑:「阿樵,记得请她喝桂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