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废墟的瓦砾堆里突生异响,阿樵的半截琉璃身子被青苔裹着,月光一照竟渗出暗红血丝。沈墨瞳踉跄着扶住焦黑的梁柱,右臂从指尖到肘关节已僵成石灰色,虎口处嵌着的虎斑贝碎屑正往皮肉里钻。
";那老鬼的骨头……在动!";小鱼攥着发烫的木簪退后半步。祭坛废墟下,怀素的脊椎骨断成七节,每节骨缝里都爬出蜈蚣般的银丝,正将散落的铜铃残片往一处聚拢。叮当声里,碎铃竟拼出个人头大小的青铜罗盘,盘心嵌着半枚带血的玉蝉蛹。
沈墨瞳突然咳出两口黑血,石化的右臂重重砸在残碑上:";是';血饲星斗';的邪术!那罗盘在吸地脉阴气!";碑文被她撞得裂开道缝,里头滚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匣面刻着三百年前陆氏先祖的名讳。
阿樵的琉璃残躯突然抽搐,脖颈处的裂纹蔓到下巴:";匣子……开……";他喉咙里滚出砂石摩擦般的怪声,";里头有……有压阵的……";
话音未落,废墟东南角的瓦砾轰然炸开。三百根优昙花根破土而出,根须上全挂着冰玉棺碎片。小鱼腕间的金印突然灼如烙铁,胎记处的纹路竟与青铜罗盘上的血痕渐渐重合。
";别看盘心!";沈墨瞳的银丝绞住小鱼的左手腕,";那玉蝉蛹在改你的命纹!";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青黑的刺青——竟是缩小版的祠堂困龙阵图。石化的右指蘸着嘴角黑血,在阵图某处重重一点。
整片废墟突然地动山摇,怀素的脊椎骨节节立起,在罗盘上方拼成个残缺的人形。骨缝间的银丝忽明忽暗,隐约显出万历年间某个月夜:少年陆遗舟跪在祠堂暗室,正用青铜针蘸着人油,在怀素脊骨上刻";癸未年霜降";的字样。最骇人的是,那截骨头分明是从活人体内生生剔出!
";原来他剜的是活人骨……";阿樵的琉璃眼珠突然暴凸,";那老秃驴根本就没死透!";
沈墨瞳的银丝突然绷断三根,虎斑贝碎片从石化臂膀迸出:";是移魂术!他在不同躯壳里跳了三百多年!";碎片扎入青铜匣缝隙,匣中滚出卷泛黄的皮纸。血字在月光下显现:";十载为期,借骨还阳,七尸不全,大阵难成。";
小鱼突然拽过皮纸,腕间金印在纸面烙出焦痕:";七具尸身……焦滩臂骨、血海腿骨、祠堂脊骨……";她猛地抬头,";剩下四块莫不是藏在——";
";在陆家祖坟!";阿樵的残躯突然暴起,琉璃手掌拍向罗盘,";那老鬼把自己分葬七处,用子孙血脉养着!";
罗盘突然射出七道血光,其中三道直指祠堂地窖。沈墨瞳的石臂突然龟裂,露出里头青铜色的骨茬:";地窖下面还有密室!陆遗舟用我的血画了阵图……";她突然僵住,石化顺着脖颈往脸上爬,";快走……这罗盘在催动……";
话音未落,怀素的骨手突然抓向小鱼。阿樵的残躯飞扑过来,琉璃胸口硬生生挡住骨指。裂纹瞬间蔓遍全身,他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去地窖……石屏风后面……";
骨指穿透琉璃的刹那,三百根优昙花根突然缠住众人脚踝。小鱼挥簪斩断根须,却见罗盘上的玉蝉蛹已裂成两半。蛹中爬出条三寸长的青铜蜈蚣,百足上全刻着生辰八字,正往她胎记处钻。
";是子午蛊!";沈墨瞳的银丝绞住蜈蚣头,";沾身即入髓!";石化的右臂突然炸开,青铜骨茬刺入蛊虫七寸。黑血喷溅在皮纸上,显出幅陆氏祖坟图:七处坟茔呈北斗状排列,每处都标着个带血的";忌";字。
地窖入口突然传来砖石崩塌声,十七八只血眼乌鸦撞破残窗。为首的乌鸦喙间叼着半块玉佩,玉上纹路竟与青铜匣严丝合缝。小鱼挥簪击落乌鸦,玉佩坠地瞬间,地砖忽现裂缝——底下传来汩汩水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刺响。
";是水牢……";沈墨瞳的石脸已蔓到鼻梁,";陆家真正的阵眼在……";
一声巨响打断她的话。怀素的骨手突然暴涨,捏碎阿樵最后的琉璃头颅。青色血雾中,无数银丝从骨缝钻出,在半空织成张巨网。网上每个结点都挂着个冰玉棺虚影,棺中赫然是不同年龄的陆遗舟!
";师姐……";三百个声音同时响起,";你以为逆转星轨就能破局?";
沈墨瞳突然扯断颈间银链,链坠是个拇指大的青铜铃。铃舌沾血往石臂一划,地窖入口的砖石轰然炸开:";跳下去!那老鬼的真身在水牢!";
巨网压下的瞬间,小鱼拽着沈墨瞳跃入地缝。黑暗中有冰冷的铁索缠上脚踝,远处传来熟悉的银铃声——分明是人皮鼓妇人的招魂铃!
水牢的霉气混着血腥直冲鼻腔,小鱼攥着半湿的木簪贴墙挪步。沈墨瞳的石臂刮过湿滑的青砖,带起一串火星,照见墙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痕里都嵌着片带血的指甲,刻痕走势竟与祠堂困龙阵图分毫不差。
";是';血指阵';……";沈墨瞳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砖面,";用活人指甲养阴煞,这水牢死过九百九十九个……";
话音未落,脚下铁索突然暴起。锈蚀的锁链缠住小鱼的脚踝,将她拽向水潭深处。腥臭的污水下浮出三具琉璃棺,棺盖上刻着";忌";字的方位,正与祖坟图上的标记呼应。
";闭气!";沈墨瞳的银丝绞断两根铁索,石臂重重砸向水面。水花四溅间,琉璃棺盖突然掀开,爬出七具浑身长满优昙花根的腐尸——每具尸身的脊椎都反折成弓形,后颈皮肉翻开处赫然钉着青铜伞骨!
";是温九娘!";小鱼挥簪刺向最近的腐尸,簪尖触及伞骨的刹那,整具尸身突然炸开。脓血溅在墙上,那些嵌着指甲的抓痕竟渗出黑水,凝成怀素的脸:";擅闯禁地者,饲根!";
沈墨瞳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困龙阵图泛起青光:";老鬼,看看这是何物!";阵图中浮出半枚虎符,符上饕餮纹与琉璃棺底的刻痕严丝合缝。水潭突然沸腾,七具腐尸齐声尖啸,脊椎处的伞骨迸出银丝,在水面织成北斗状的网。
阿樵的残魂突然从青砖缝渗出,琉璃碎片凝成虚影:";坎位砖……掀开……";虚影指向东北角的凸起砖块,";底下压着镇水兽!";
小鱼翻滚躲过两道银丝,木簪撬开青砖。腥风扑面而来,砖下铁笼里关着只三眼蟾蜍,额间竖瞳正嵌着那枚失踪的玉佩!蟾蜍鼓胀的肚皮上浮出陆氏祖坟图,七处";忌";字正在渗血。
";用簪子刺它右眼!";阿樵的虚影忽明忽暗,";那玉佩是阵匙!";
木簪刺入蟾蜍眼珠的瞬间,整座水牢地动山摇。怀素的脸在墙上扭曲嘶吼,七具腐尸的伞骨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彼此心口。黑血喷涌中,北斗状的银丝网突然收缩,将三人拽向潭底——
";抓紧铁链!";沈墨瞳的石臂卡进砖缝,";下面是化尸池!";
潭水突然退尽,露出池底三百具交叠的骸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钻孔,孔中伸出优昙花根,根须缠绕着一尊青铜人像。那人像的面目与怀素一般无二,手中托着的星盘缺了七枚星子,缺口形状竟与祖坟图上的";忌";字相同!
";七煞锁魂……";沈墨瞳的石脸已蔓到嘴角,";要破阵,得先毁人像!";
阿樵的虚影突然凝实,琉璃碎片聚成断刃:";用我的残魂喂刀!";话音未落,池底骸骨突然立起,花根缠住小鱼的腰肢往人像嘴边送。她腕间金印突然灼亮,胎记处的优昙花纹顺着花根逆向疯长,竟在人像胸口蚀出个";癸未年霜降";的焦痕!
青铜人像突然睁眼,掌心星盘射出七道血光。沈墨瞳的石臂轰然炸裂,青铜骨茬刺入星盘缺口:";阿樵!带她走!";虎符从阵图脱落,嵌进人像眉心的竖瞳。
水牢穹顶突然塌陷,月光混着碎石倾泻而下。小鱼被气浪掀飞前,瞥见星盘缺口中浮出半卷染血的族谱——";陆沧溟";的名字下压着行小字:";七代血饲,换骨还阳,十载为期,幽冥通途。";
阿樵的虚影裹住她撞向暗河支流,琉璃碎片在激流中闪烁如星。昏迷前的最后一瞬,她听见沈墨瞳的嘶吼混着青铜碎裂声传来:
";去祖坟……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