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着腥臭的尸油味,小鱼抓着浮木的手被阿樵攥得发白。十二艘幽灵船的桅杆刺破浓雾,船帆上的人皮被水汽浸得发胀,啪嗒啪嗒拍打着桅杆。
";那岛岸的豁口,";阿樵突然松开手,梵文血在浮木上蚀出蜿蜒血线,";和木簪第三道裂痕分毫不差。";他扯下缠在伤口上的布条,暗红血渍在河面晕开诡异的莲花纹。
小鱼摸向怀中的鱼形玉佩,碎玉缺口突然刺痛指尖:";水下有东西在撞浮木!";话音未落,青铜鳞片包裹的巨爪破水而出,腐肉间卡着半截采珠人的脊骨。
";是镇水兽!";阿樵的柴刀劈在指关节上,刀刃迸出火星,";陆沧溟用采珠人的尸骨拼的看门狗!";巨爪攥住浮木的瞬间,暗流将两人甩向孤岛沙滩。
腥咸的沙粒钻进伤口,小鱼踢开半掩的颅骨,额骨上螺语刻痕泛着磷光:「魂归处即锁眼」。阿樵用刀尖挑起沙中的青铜齿轮,齿缝里海草还带着黏液:";两个时辰前有人动过机关。";
密林深处银铃碎响,穿采珠短打的身影在枯枝间一闪而过。小鱼刚要开口,阿樵捂住她的嘴:";看那人的脚踝!";月光下,银丝像毒蛇缠住那人脚腕,丝线尽头消失在雾中。
追到祭坛时,青铜鼎内的黑红色凝块让小鱼作呕。阿樵用刀尖挑起块状物:";人血混尸油,不超过三日。";祭坛后的石碑突然渗出血珠,碑文在月光下扭曲成《描骨谣》的残句。
";别碰!";阿樵斩断缠上鼎耳的银丝,梵文血溅在鼎身竟被吞噬,";这鼎在吸食......";
密林亮起的幽冥灯打断他的话,数十个穿采珠短打的傀群围拢过来。为首的傀扯下面具,腐烂的半张脸挂着林阿礁特有的狞笑:";好妹妹,该把阿兄的命还回来了。";
小鱼握紧青铜伞骨,伞尖对准林阿礁心口的齿轮:";香尸衣都吞不了你?";
";那不过是陆沧溟的幌子!";林阿礁胸腔的齿轮突然炸开,银粉色树脂喷涌而出,";真正的困龙阵是......";
祭坛地面轰然塌陷,青铜罗盘显露真容。三百根银丝栓着冰玉棺碎片,每根丝线都对应罗盘上的生辰八字。阿樵的梵文血突然在地面蚀出逆阵:";用三百活人生辰温养阵眼,难怪沈墨瞳要给我种下梵文血!";
林阿礁的傀群集体跪倒,银丝从他们心口抽离,汇向罗盘中央。小鱼后颈的胎记彻底剥落,露出青铜色的困龙阵图:";原来我才是阵枢......";
";对不住了。";阿樵的柴刀突然刺入她肩头,刀刃卡在青铜皮肤间,";二十年前沈墨瞳给我种下梵文血,等的就是此刻......";
青铜罗盘迸发的强光中,十二艘幽灵船列阵海上。顾青盏残影立在船头,伞骨指天划出血月轨迹。小鱼在眩晕前看到阿樵瞳孔中的倒影——自己浑身缠满银丝,正缓缓沉入罗盘中央的锁眼。
";戊戌年亥月亥时......";林阿礁的狂笑混着银丝崩断声,";锁眼当归......";
暗河突然倒灌,孤岛在震荡中裂成两半。阿樵拽着小鱼坠入裂缝时,瞥见地底冰窟中三百具冰玉棺——每具棺中都躺着穿采珠短打的";小鱼";,心口齿轮刻着同样的生辰八字。
冰窟寒气刺骨,三百具冰玉棺在幽蓝磷火中泛着冷光。阿樵的梵文血顺着断臂滴落,在冰面蚀出焦黑痕迹:";这些棺椁......都是你的复刻体?";
小鱼抚过最近那具冰棺,棺中";自己";穿着万历年的粗布衣裳,颈间鱼形玉佩刻着「林阮」二字。指尖触及冰棺的瞬间,零碎记忆汹涌而来——
七岁生辰那日,她被林老大抱上渔船。浪涛声中,陆沧溟的青铜锁链穿透兄长林阿礁的琵琶骨:";用你妹妹换三十条人命,这买卖划算得很。";
";阿兄......";棺中女童突然睁眼,银丝从瞳孔射出。小鱼踉跄后退,被阿樵拽住手腕:";这些不是尸体,是养了三百年的活傀!";
冰窟穹顶突然落下银丝雨,林阿礁的残躯倒挂在钟乳石间,胸腔齿轮咔咔作响:";好妹妹,当年你被塞进渔船时,我就该拧断你的脖子!";
阿樵的柴刀劈断袭来的银丝,刀刃却在触及林阿礁时被磁力吸住:";二十年前你自愿献祭,就为今日夺舍?";
";自愿?";林阿礁的腐肉簌簌掉落,露出脊椎上贯穿的青铜锁链,";陆沧溟用采珠队要挟,我只能看着阿阮被炼成香尸衣!";他猛地扯动锁链,三百冰棺同时开启,";但我在香火鼎里做了手脚......";
小鱼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记忆画面闪现:陆沧溟将木簪刺入女童后颈,簪体裂纹中渗出银粉色树脂。林阿礁躲在暗处,用采珠刀在鼎身刻下螺语。
";你篡改了换命术!";阿樵的梵文血突然暴走,在地面汇成逆阵,";用三百活傀反向侵蚀困龙阵......";
";聪明!";林阿礁的银丝缠住最近的冰棺,";可惜沈墨瞳那个蠢货,真以为能用梵文血控......";
冰棺中的";小鱼";突然暴起,腐烂的手穿透林阿礁胸腔:";阿兄,你说会带我回家的。";女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三百活傀集体苏醒。
阿樵拽着小鱼退到冰窟角落,柴刀在冰面划出火星:";沈墨瞳给我的梵文血有问题!";他扯开衣襟,心口皮肤下蠕动的根本不是梵文,而是青铜齿轮的纹路!
";她早把你炼成阵引了!";林阿礁在活傀撕扯中狂笑,";你以为二十年前是她救了你?那场大火就是她......";
活傀的银丝突然调转方向,三百根丝线汇聚成股,刺入阿樵心口。齿轮转动声在冰窟回荡,他的瞳孔逐渐染上青铜色:";原来如此......沈墨瞳让我活到现在,就为当阵眼的祭品......";
小鱼抓住刺入阿樵心口的银丝,胎记处的青铜皮肤突然龟裂:";休想!";木簪插入银丝瞬间,裂纹中的蓝光炸开,映出万历年的真相——
暴雨夜,沈墨瞳将昏迷的阿樵拖到青铜鼎前。鼎中沸腾的尸油里浮沉着木簪,簪体裂纹中渗出银丝:";种下这枚梵文血种,二十年后他自会成为钥匙......";
";原来你才是钥匙!";小鱼攥紧木簪刺向冰面,蓝光顺着裂缝窜向三百冰棺,";林阿礁!你看看鼎底刻着什么!";
活傀的动作突然停滞,林阿礁爬向最近那具冰棺。棺底赫然刻着螺语:「阿阮未死,魂寄伞骨」。他腐烂的眼眶流出黑血:";不可能......陆沧溟明明说......";
";他骗了你!";小鱼举起顾青盏的青铜伞骨,";阿阮的魂一直附在这柄伞上!";
伞骨触地的刹那,三百活傀集体崩解。林阿礁爬向伞骨,指尖触及的瞬间,银丝从伞柄窜出缠住他全身:";阿阮......";
";阿兄,回家了。";少女虚影从伞面浮现,银丝温柔地绞碎青铜齿轮。林阿礁在血雾中化作飞灰前,最后看了眼小鱼:";东北礁洞......陆沧溟的......";
冰窟开始坍塌,阿樵的梵文血突然恢复暗红色。他扯着小鱼冲向裂缝:";沈墨瞳给我的梵文血失效了!";
两人坠入暗河时,最后瞥见冰窟深处有青光闪烁——三百具冰玉棺拼成的莲花阵中央,静静躺着一具裹香尸衣的尸骨,手中攥着刻有「林阮」的鱼形玉佩。
浮出水面时,十二艘幽灵船正在血月下列阵。顾青盏残影立在船头,伞尖指向东北方礁群:";锁眼当归......";
阿樵瘫在礁石上,心口的齿轮纹路正在消退:";沈墨瞳给我的梵文血......似乎不只是控制......";
小鱼摩挲着伞骨上的刻痕,忽然发现细如发丝的机关。按下凸起的莲花纹,伞柄弹出一卷鱼皮纸,上面用螺语写着:
困龙非龙 阵眼非眼 破局之法 尽在血亲
海浪突然卷来半块冰玉碑,碑文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戊戌年亥月亥时 血舟渡厄
东北方的礁群深处,传来不属于海浪的机括转动声。小鱼握紧伞骨,胎记处新生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青铜罗盘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