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家家就不能老实本分的?你现在就这样,以后还得了?我为你好,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常春满脸怒容,手指直直戳向她,嘴里的责骂声像汹涌的潮水般不断涌出,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怒火。
“你现在跟我犟,你就是成心来气死我的,你把我怄死了心里才舒坦是不是。”
谢知盐太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本能反应。
她瑟缩着,身体往后退,却无处可逃。
母亲顺手抄起一旁的棍子,用力推搡着她往房间走去。
她脚步踉跄,几次差点摔倒,只能用手徒劳地抵挡着母亲的推搡。
“我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谢知盐哭着求饶,恳求她的放过。
还没等她站稳,常春手中的棍子便如雨点般落下。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头部,嘴里不断地求饶,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
“我不是你,我只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妈,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可她的哀求似乎只是火上浇油,常春的动作愈发凶狠,棍子带着呼呼的风声落下。
“好啊,你出息了是吧,还敢顶嘴。”
“我就是惯着你,才让你现在做出这种荒唐事情。”
她死死扯住女儿的头发,那股子狠劲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怒都通过指尖传递出去。
她完全不顾女儿的疼痛,拽着女儿的头发一次次撞向墙壁,每一下动作都带着歇斯底里的狠劲。
“你现在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我问你。”
“我是你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谢知盐不记得自己经历了多久,眼泪流尽了,嗓子也哭哑了。
常春熄了心头的火,离开房间,落上了门。
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瘫倒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四肢像被抽去了筋骨,绵软无力,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凌乱的头发肆意地散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一缕缕发丝粘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地板,眼中的光芒早已被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吞噬,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忽然,房间里泄入一丝亮光,是张埃走了进来。
他蹲下身,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神情,嘴里说着:“你妈妈把你生下来,一个人拉扯你养大不容易,天下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你应该体谅你妈妈。”
“这段时间别惹你妈妈再生气了。”
张埃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可她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神依旧呆滞,对男人的话语毫无反应。
“别跟她说话,把她关起来好好自己反省。”
紧接着就听见常春冷漠的话。
然后真的把她锁了起来,困在房间里一整天不管她的死活。
现在,她在楼梯转角处停下,背靠着墙缓缓蹲下,双手环抱住膝盖,身体微微颤抖。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脸颊,才惊觉泪水早已不受控制。
她慌乱地用袖子擦拭,一下又一下,动作急促又带着几分倔强,试图把满心的委屈和难过都一并抹去。
今晚年夜饭,暖黄的灯光把屋内照得亮堂堂,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旁,欢乐不断。
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桌上的美食冒着热气,她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
脸上挂着淡淡的神情,既不见别家孩子那种过年的雀跃,也瞧不出失落难过,好似所有的热闹都与她隔着一层玻璃。
她低垂着眼帘,默默夹起一筷子菜,动作轻缓,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脸摆个死人脸,不晓得给哪个看。”
常春一句话,饭桌上其他人都看过来。
“哎呀,今天过年高兴点,不要说些不高兴的话题。”
常春坐在谢知盐旁边,死死地掐着她的胳膊,真的很疼,她皱了一下眉头。
还是不说话,常春的手劲儿使得更大。
想要谢知盐看自己的脸色,但她始终无动于衷。
最终露出个尴尬地微笑说:“这个孩子在学校读书读傻了,莫见怪。”
“哎,谢知盐读的哪个大学呀?”
常春松了手,跟人闲聊起来,“一个普通的本科,比不上你们家许娃儿能干。”
“成绩好嘞,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嘴巴还会说,以后绝对好讨婆娘。”
那人笑道:“哎呀,哪里哪里,你妹崽也能干,多听话又懂事,就是她们年轻人和我们这辈人没有语言咯。”
常春摆手说:“她呀,她什么都不会,提起她就气的很,不中用。”
“没得法,龙生龙凤生凤,就只有这样的命。”
谢知盐觉得一顿饭吃上去食之无味,恨不得立刻逃离,但她这样做了,会被骂寒心。
“现在才不好结婚,要给幺儿买车买房,这样才好讨婆娘,生女孩才好,招商银行。”
“是的,女儿不需要买车买房,年轻点早点结婚早点享福。”
两个人的话落在耳朵里,谢知盐的表情更冷了些。
有的想法她从来不认可。
她不能接受自己读书是为结婚嫁得更好,她不能接受自己变得平庸到在厨房里打转照顾一家老小,寄人篱下。
如果是这样,她读书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婚姻是给女孩一个家,那为什么她不能亲自创造一个家出来,为什么婚姻就一定是她的终点?
人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追求幸福,既然不幸福就不要把苦难传给下一代人。
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常春摁住她的肩膀,眼神示以危险,规矩的坐下。
她拍了拍谢知盐的肩膀,看似温和地说:“这孩子,这里脏了都不知道弄一下。”
“谢谢妈妈。”谢知盐说完,便僵硬地重新坐下。
“新年快乐,姐姐。”
谢知盐收拾好厨房上楼回房间,不顾常春脸色多么难看,直接回房间反锁。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像随时都会熄灭。
她背靠着门,双腿微微弯曲。
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只能借由门的力量勉强站立。
无论是门外的欢乐娱闹声,还是窗外附近几个邻居燃放的烟花炸响,都被她无情的隔绝掉。
那只遗弃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满是裂痕,像一张破碎的蛛网。
每一道裂痕都延伸出尖锐的分叉,即便勉强还能亮起,也透着脆弱与不堪。
震动声由此传来。
谢知盐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看着弹跳出来的视频通话,整理一下自己的状态再接听。
镜头里的少年背景是万里晴空,脖颈间系着是她亲手织的红围巾,整个人清爽亮眼。
“我回家过年了,和我的几个朋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