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暂时到此为止,原本坐在最后排的男人没有再回到他的座位上,反而是坐在了杨有才的对面,心有余悸地对他说:
“还好,名册找回来了……不然可能真的要炸……要走那一条路了。”
“哼,钱锐那王八羔子不想结款就搞出这一招,还让他小舅子来偷名册?卑鄙无耻!”杨有才余怒未消,咬牙切齿道。
“什么小舅子,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个弟弟。”
前排女人的声音传来,旁边的小孩因为刚刚的事件被吓到,开始大哭,女人抱起他一边安抚一边说着。
“什么?”
女人没有在回话,只是掏出了钱包里的那张照片将它撕成了碎片丢出了窗外。
照片上钱锐的碎裂的脸从二人身旁的窗口飘过,转眼间就被风刮往了别处。
“那个,杨先生……还有这位先生,”李霁跟着铁皮人偶看它把刘宝桂送进了乘务员室后,回到了这个位置,随后将口袋里那张罗律师的名片递了过去:“这位律师是在劳务纠纷领域里相当出名的律师,如果你们之后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随后留下两人看着桌上的名片,陷入了思考。
李霁走进了前方的乘务员室,将乘务员制服脱了下来重新挂回了架子上。
看着那件边缘处呈现烧焦痕迹的衣服,抿起了嘴。
新闻报道上说到,这节车厢里一共死了14个人。虽然目前看来在这个规则事件中车内确实存在了14个人,但是如果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自己和陆璐去除,实际上车里比新闻报纸里少了两个乘客。
如果规则怪谈想要还原当年的事情,不应该省去两个原本在车里或许同样有线索的乘客——
那只能说明,在当年这辆列车里真的仅仅只有12名乘客,而爆炸中心多出来的两个死者只有可能是车厢前后两处的乘务员。
因为怕【本次列车乘务组由衷地希望每位旅客都能够平安下车,因此如果在旅程中有需要,所有乘务员都会尽全力向您提供帮助。】
在当年那个故事里,在发现文件被偷窃之前,他们三个人在路上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没有开始混合炸药,他们可能并没有打算把这玩意用在车上,直到最后一站的路上。
文件被偷走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再用这种办法向黑心老板讨钱,他们自己,甚至是其他同样没有合同的同事们都拿不到自己劳动换来的报酬,于是他们只能走向极端。
而在那时,手里拿着刀、在卫生间里制作炸药的三人,就准备用暴力的方式威胁并找出偷窃文件的人,甚至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再获得一些额外的收获。
他们拿到行为自然是会遭到乘警或乘务员的阻止的,尽管他们可能并没有真的想要引爆炸药的想法,但是在扭打中什么事都会发生——没有熄灭的烟头、点燃的打火机或者是按亮的的电击枪在挣扎中接触到了炸药……
炸药被引燃,列车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掀翻,这节车厢里所有人的生命线就此划上了终止符。
去帮忙的乘务员和乘警被炸得支离破碎,自己或是别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随后衬衫又被爆炸所引发的火焰烧焦,空气中残留着血腥味和炸药燃烧后残留的硫磺味,车内一切陷入漆黑,仿佛是进了山洞一般。
在李霁的脑海里,之前出现的幻觉场景逐渐补全,仿佛自己此时正置身于当时的列车一般,耳中仍回荡着爆炸后带来的嗡鸣,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
甩了甩头,将自己脑袋里联想到的画面抛出脑海,李霁离开了乘务员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旁边李建国依然在书写着什么,但是他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僵硬——或者应该说整节车厢里的所有乘客都不再是一开始那种人偶一样的状态了,车厢里开始有了人交谈的声音。
陈素敏掏出小灵通跟别人打着电话,字里行间夹杂着“离婚”“起诉”“财产分割”之类的话。她身旁的小孩子童言无忌地重复着妈妈说话。
杨有才和最后一排的男人在讨论着如果要走法律途径可能会需要面对的事。
那对情侣在旁若无人地小声说着什么“刚才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我是你男人,自然要护着你”“回头让我爸给你安排到公司去”之类的话。
罗律师坐直身子对妻子说“答应你们出来玩咱们就不谈公事。“可还是时不时会探出头朝车厢前方看去。妻子白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说出了:“你是个什么体质啊,怎么走到哪都能接到案子……”
陆璐坐在位置上朝李霁比了个大拇指,连声赞道:“姐,还得是你!刚才感觉要打起来的时候我都吓死了,生怕他直接开揍。不过有一说一,现在火车里的氛围才像是正常火车应该有的样子。”
“正常火车吗”李霁却没有多开心的样子,“虽然我们面临的事件被解决了,可是这辆车被炸毁了是实实在在的事……或者说,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场景才是虚假的画面而已……”
李霁看向了窗外,不远处似乎已经能看到城市的样子,列车逐渐开始减速,车厢里能听到明显的制动声。
没有突如其来仿佛进入了洞窟的黑暗,没有弥漫在鼻尖的蛋白质烧焦味,没有巨大的爆炸声和尖叫声,没有火焰灼烧的疼痛感,但这一切是这辆列车里大部分“人”切身经历过的事。
自己如果没有解决这事件,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成为永远在这辆列车上徘徊的“乘客”?
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啊,虽然现实生活里有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批,可是现实生活里还有为我而担心的家人朋友,我不想也不能留在这里!
“哐切哐切哐切哐切——”列车行进的声音逐渐变慢,头顶的扩音器开始发出“兹拉兹拉”的杂音。
“尊敬的旅客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希望市已经到了。请各位旅客检查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从连接处的车门有序下车。曙光号全体乘务组感谢各位乘坐,希望我们下次再见。”
窗外的场景停在了火车站台上,陆陆续续有人从车上下去。
李霁整理好了自己刚刚因为套上乘务员制服而弄得褶皱的衣服,站起身准备跟在陆璐身后一块下车。
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落在了站台山的一个人影身上——不高的个子,瘦削的身板,稀疏的短发贴在头顶露出了两个发旋儿。身上那件有些破损的皮衣如同记忆中一样,甚至连破损位置上贴着的修复贴都是熟悉的形状。
“爸爸?”
李霁大吃一惊推开了面前的人,冲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