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十后的广陵街,逐渐恢复了些许热闹,一辆双辕马车缓缓从闹市中行驶而过,停在了平安街旁的一处小巷内。
车内迅速出来一人,带着一个贴身小厮疾步走向尽头,他正是那日官道上坐马车的中年男人。
“她今日可吃东西了?”
此时的宋怀山立于窗前,身后是这宅子内院的管事嬷嬷,此时正恭敬的弓着身子回话。
“回世子爷,午晌的时候许姑娘已经用了两碗粥。”
听到许云苓终于肯吃东西,宋怀山的一双桃花眼终于染上了些许温泽,中和了他这几日眉宇间的锋利和冷漠。
也就在这时,阿并推门而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爷,东阳那边来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怀山微微看了他一眼,思索一会后,带着他就要提步出门。
然而到了门口,他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声那嬷嬷,“回去好生照看着她。”
那嬷嬷眼眸垂了垂,应声说是。
但待宋怀山带人离开后,她迅速抬头,走出房门,穿过后院,将后门打开,门外恰然出现小巷处的那个中年男人。
“二爷。”
嬷嬷恭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人在哪?”
“在后院厢房,我这就带您过去。”
——
太阳刚落山,宋怀山在广陵城的私宅门口却热闹非凡。
监察御史季陵季大人,突然带着大批人马围住了这处私宅。
季大人明面上是奉陛下之命巡视广陵城,然而暗地里却在调查东阳广陵两地贩卖私盐一事。
他到广陵城时,案子有了一丝眉目,然而却在深入调查时,遭到了一些阻碍。
正当他头疼时,一个绝好的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这个机会就是李松青递上来的。
当时刘福顺凭借自己超高的社交能力,终于从李县丞嘴里套出了几句实话,李县丞或许是出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或许是自己也看不惯宋怀山这次的手段,再或许想来个祸水东引,和刘福顺绕了几个弯,明里暗里的提示了刘福顺一嘴,刘福顺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当即带着云秀村的人离开。
他们赶到季大人的住处时,刚好赶上季大人回来,然而他们这种小人物,又怎么可能接近得了御史大人?最终是李松青冒死跑出人群,当街拦轿并说明了情况。
事关魏国公府,正合季陵的心意,现成的把柄在手,他乐得帮这些人一把。
李松青原本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做的这件事,他没想到季大人竟然相信了他们,天真淳朴的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好官,当即磕头感谢。
季陵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立马带着他们赶到了宋怀山的私宅。
“季大人说笑了,怀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都是误会。”
已经提前一步到达私宅的中年人把季大人等人迎了进去。
他正是东阳魏府如今的掌家人,魏明涛魏二爷。
“是与不是,进去让我们一搜便是,在这啰嗦作甚?”
季陵明显是有备而来,当即就要下令搜查。
魏二爷却不恼,笑眯眯地看向这群人,
“大人莫急,是不是误会,让当事人出来说清楚不就行了嘛!”
“是吧,许丫头!”
魏二爷扬声高喊,只见一道倩影缓缓从里屋出来,正是许云苓。
看到她出来,云秀村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迅速围了过去,刘福顺刚想问候几声,就见李松青已经急不可耐地跑到了许云苓的面前,一脸关心。
许云苓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简单安抚了他们几句,便主动走到季大人身边,同他说明了情况。
“大人,此事是个误会,民女没有被强迫,一切都是误会,世子爷带我来这,是为了给我治病,非有不轨之心。”
季陵眯着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姑娘,面容平静,不卑不亢,但嘴里的话是不是实话就不好说了。
“可你们村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强掳你出村,还伤了好几个人,这又怎么说?”
“是民女没有沟通好其中,让他们言语间起了几声争执,产生了误会,非世子爷之过。”
许云苓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倒是让刘福顺等人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刘福顺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丫头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威胁了。
他正想上前出声,魏二爷清咳出声,“季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难道这姑娘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季陵看向魏明涛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看来这次自己是白跑一趟了,原本还想着借此事把宋怀山拉下水,这下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季陵冷着一张脸走了,剩下的云秀村众人被魏二爷留了下来安抚。
“这次是怀山冲动了,我作为他的长辈,定会好好教训他。”
说完,他让手下人捧出两托盘的银子出来,“小小心意,刘村长,你拿回去请个好点的大夫给那些人治伤吧,剩下的就当是给许姑娘的赔偿吧!”
这是要拿钱封口了?
刘福顺眯着眼睛,正要断然拒绝,展示自己高风亮节,不畏强权的气节,没想到许云苓却突然捅了捅他的手臂,示意他接过去。
几个意思?她就这么妥协了?
“干爹,收下吧,也是我的错,让大家受惊了。”
许云苓淡淡的语气充斥整个屋间,好像真的妥协了一样。
一行人正要回去时,宋怀山回来了。
许云苓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他一样,跟在刘福顺和李松青的后面走出了这个院子,同她来时的那样,全程一声不吭。
宋怀山定在原地,同他们擦身而过,他微微转头,看向那个决绝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神情有些恍惚。
“少主,二爷叫你马上进去。”
魏二爷带来的贴身小厮出声提醒道。
魏二爷办事很是地道,给他们一行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连夜把所有人都送回了云秀村。
下车前,沉默一路的许云苓对干爹嘱咐道,“干爹,此事不可张扬,回去后要麻烦你同大家好好说,若有人问起,就按我刚才说的话说就是了。”
刘福顺一脸担忧的看向她,“云苓,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
其实还用问吗?用脚想就知道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该拿的赔偿也拿到了,总归我是不亏的,干爹放心,我没事!”
夜色间,许云苓抬起那张疲倦的小脸,勉强扯起一个笑脸。
而同样时间的广陵城私宅书房内,烛火昏暗中,一道挺拔的身影跪在桌前。
“可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