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她能猜到祖母的意思,祖母是说魏逍患有心疾,随时可能丧命,对于朝堂贵女来说不是好亲事。
可真嫁了过去,也能平缓度日。上无婆婆,下无妯娌,不似一般人家那样难缠。
若是他真的离世了,自己也能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寡妇。
细细想来,祖母她对自己和亲的事……是一直在揣测呢。
她可能猜到去突厥和亲与孟云翡有关,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这也怪自己,孟云翡应当是从小就喜欢魏迟,只可惜当时自己天真得很,并未留意,还当她心思坦荡。
为了一个男人嫉妒、陷害,她只恨不得把自己打入谷底。
云冉心中寒凉,对她的怨恨也更深了些。
回到孟家后,云冉对冯嬷嬷说:“晚膳时,我去见父亲母亲。”
“怎么了二小姐?”
云冉轻轻柔柔道:“上次说的离开孟家的事,得办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过下去了,总得有个了断,总要有个了断吧。
冯嬷嬷紧张起来,挺直了脊背,如同马上要上战场一般:“好,老奴也去准备准备。对了,我们要不要请叶大小姐过来,还有孔嬷嬷……”
“不用,不用惊动她们。”云冉抿紧嘴唇,“我能行。”
从前的她,不仅天真单纯,依赖心也强,遇事就紧张忐忑,总想寻人拿个主意。
可是后来残忍的现实给了她一刀又一刀。
直至血流满面伤痕累累。
她才明白了凡事只能靠自己,没有人会永远陪着。
他们只是同行一段,而不是相伴一辈子,再好的感情也总是会离开的。
思及此会觉得难过,可难过又如何?
只有咬牙承下去,以期下一次转机。
寻常孟致鸿不在孟氏房里用晚膳,要么在自己书房,要么在小妾房中,或是和同僚喝酒。
可每月固定有几日,他必须得去。
这是孟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他抗拒不了。
所以今日孟氏院子里热闹得很。孟家的厨子做了一桌好菜,孟氏拿出了库里珍藏的老酒,亲自斟满酒杯:“老爷,喝几杯解解乏。”
孟致鸿眉眼之间有些不耐烦:“哪有心情喝,想到翡儿那桩事,就烦得很。”
“是啊,原本三月就要成亲了,这一拖……又不知道何时了。”孟氏也头疼,“这孩子也难受得很,天天哭呢。”
“哭也没用,让她多去淑妃娘娘那里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见见四皇子。”
“见不着,淑妃娘娘说她都见不上面。”孟氏抱怨起来,“皇上这次可真狠!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进士,怎么就……”
孟致鸿警告起来:“谁给你的胆非议皇上?闭紧嘴,别招来是非!”
孟氏自知多言,马上说:“妾身错了。”
他们说话间,院外传来了郑嬷嬷的声音:“老爷夫人,二小姐求见。”
此时的郑嬷嬷多少有些不耐烦。
夫人盼着多久才盼到老爷来院里,这节骨眼上二小姐跑来做什么?
她来能有什么好事?哪次不是把夫人气得够呛。
郑嬷嬷本来不想通传,可是今日的云冉十分强硬,她才不得不传。
这会儿等待回音的功夫,郑嬷嬷仍然鸡不是狗不是的,眉眼间都写满了不服。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孟氏的声音:“进来吧。”
云冉没看郑嬷嬷一眼,抬步进了偏厅,此时孟致鸿和孟氏都坐在饭桌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特别是孟致鸿,就差把此女不争气几字写在脸上了,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酒水都溢出来不少。
孟氏挤出一点笑来:“冉冉,你还没用晚膳吧,郑嬷嬷,给二小姐搬把椅子来。”
“不用了母亲。”云冉向他们行了礼,“女儿就是趁着父亲母亲都在,来告之你们一声,明日我就搬离孟家了。”
是的,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只是告之。
“什么?”孟氏惊愕不已,“搬离孟家,你去哪里?”
“女儿在外置了宅子。以后若是得空,也欢迎父亲母亲去做客。”云冉淡淡道。
孟氏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疯了吗?你一个姑娘家,在家置宅子搬出去?”
孟致鸿也听得一肚子火,重重地一掌拍向桌子:“孟云冉,是我们太过容忍你了吗?才让你作恶多端,让整个临安城的人看尽笑话!”
“作恶多端?”云冉哑然失笑,“父亲,我做了什么恶?若是我做了,还请报官吧。”
“你!”
“还有,母亲,你说我一个姑娘家……”云冉摇了摇头,“我哪是什么姑娘家,我早嫁人了。你难道忘了,我嫁给了突厥大王子了,他死了,我就是个寡妇。”
“满嘴秽语不堪入目,瞧瞧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孟致鸿抄起手边的酒碗就朝她砸去。
云冉也不躲,那碗啪地一下砸在了身上,又摔下去四分五裂,酒水也溢得满身都是。
原本浅白的一身衣服,变得湿淋淋皱巴巴的,极其狼狈。
身后的沉玉见状,忍不住想上前,被冯嬷嬷死死拽住,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云冉低头看看自己,然后淡淡道:“我一个寡妇,侥幸回了大周,也不应该再住娘家,说出去惹人笑话,搬出去才是正理。”
“你还知道自己惹人笑话!你还知道!”孟致鸿怒骂。
云冉定定看向他:“是,所以,就不碍父亲母亲的眼了。我明日就搬走,从此祝愿孟家上下和和美美,万事顺意。”
说完后,她屈身行了个礼,转过身离开了。
身后的孟氏声调极高:“站住,你不许走!”
“孽障,真是孽障!”孟致鸿也骂。
但云冉全然不在意了,她在这些骂声中,大步大步走出院子,回到了云深阁。
她对身后紧张莫名又松了一口大气的冯嬷嬷说:“好了,我们可以收拾起来了!就带祖母留给我的东西,还有几身换洗衣物就行,其余的,到了石头巷再置办吧!”
孟云冉的声音难得的轻快,听得春杏沉玉等人也激动了起来。
“二小姐,我们真的可以走了吗?”
“他们会放我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