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阿婆,你说什么?幻境里还有什么?”孟云翡眼睛一亮。
余阿婆瞥她一眼:“天机不可泄露,此事看似如她心愿,实则蹊跷。慢慢走着瞧吧。”
余阿婆说完后,一瘸一拐地拖着不听使唤的左腿,走到了窗前。
窗外阴云密布,一副阴沉了许久但下不了雨的模样,这局势……倒是有趣起来。
此时的云冉,正坐在马车里,一脸后怕地看向远处的孟家。
刚刚那一瞬间,如同做梦一般……她明明下定了决心只身赴死,为何转机会来?
她看向旁侧一脸平静的孔嬷嬷,低声询问:“孔嬷嬷,德妃娘娘她为何会……”
“为何会知道此事对吗?”孔嬷嬷温言道,“这事孟家瞒得死死的,德妃娘娘身处深宫中,的确不知。但是孟家却有一人连夜报信,将消息传给了叶家大小姐,她这才进宫求了娘娘。”
“孟家人?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是啊,除了云深阁的人,孟家可全是自己那母亲与阿姐的人,会有谁冒着危险施以援手?
孔嬷嬷笑了起来:“郡主不必在意,世间万物有始有终,种下的因结出的果皆有定数。此人必定是曾受过郡主的恩惠。”
云冉听完这话后,心里恍然知道了结果。
自己从前肆意任性,极少在意他人之苦难。倒是祖母心细如发又温柔善良,她结下了处处善缘,都在暗中回馈着她。
例如坦然要救她出孟家的安昌侯,例如这位神秘的孟家人。
她双手合十交握于胸前,此时此刻,她格外思念祖母,整颗心酸酸涨涨的,很快就红了眼眶。
德妃娘娘居住的锦绣宫里,梅花开得正好,勤快的宫人一大早就将庭院的雪扫得干干净净。
德妃有梅林散步的习惯,每日都会走上一个时辰。
云冉她们到的时候,她刚好走了一个来回,落座于了亭子前。
那亭子早就围了起来,再放上炭盆和热茶点心,外面寒霜肆虐,里面却温暖如春。
德妃唤云冉过来,亲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云冉接过时,眼睛还是红红的:“谢德妃娘娘,你又一次救了我。”
“本宫若不救,你打算只身赴死?”德妃看向她。
云冉捧着茶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默默点了个头。
德妃瞪她一眼:“没出息!你祖母当初为了救你出突厥,拖着病体四处求人,费尽心力。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云冉低下头:“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只觉得处处乏力,精疲力尽。”
德妃怜悯看她一眼:“本宫知道。上次去了你家,又听了叶青青所说,也明白了你的处境。可人得向前看。”
“向前……”
“是啊,你还如此年轻,不过才十八岁,正是花朵最妖艳的年纪。别在意别人所说,最紧要的是,自己过好余生。”
云冉摇了摇头:“哪里来的余生?娘娘,我已经没有余生了。”
“本宫说有,就有!”德妃沉声道,“本宫幼年丧父,年轻时丧子,家人全没了。本宫且有勇气活下去,你为何不能?不过是些破烂家人,不要便是。不就是丑陋谣言,不听就是!”
“是啊郡主,我们娘娘曾吃过的苦楚也何其多。”孔嬷嬷相劝起来,“身为女儿家,确实身不由己,但咱们可不能认命啊!”
她们的这番话听得云冉心口酸涩,眼泪忍不住就涌了下来。
孟家人盼着她死,盼着她消失,而并无关系从未打过交道的德妃娘娘却劝她活下来。
云冉哽咽到失语,只是泪眼模糊看着德妃娘娘,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祖母。
祖母也是这么血气旺盛,永不服输的人。
她总是说留得青山烧,不怕没柴烧。总是不信命运,定要用尽一切力气去抗争。
而自己,就像一只被她保护得太好的小鸟,从未见过风雨,一旦失去她羽翼的保护,就被那狂风暴雨袭击打倒,苦不堪言。
云冉越想越是难受,此时的德妃也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云冉点了点头:“好,我要努力活、我要活下去。我试试……”
“这就对了。”德妃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先安心地住在锦绣宫里,本宫会派人去孟家,将你的贴身婢女和嬷嬷接过来。先休息一段时日再说。”
云冉迟疑了一下:“我能住在这里吗?”
“自然,本宫已与圣上说过了,说你与我故女实在相似,圣上念及旧情,也就允了。你就放心住下吧。”
云冉心里暖暖的,也软软的。
她站起身来,再次行了拜谢之礼。
此时的她原本以为德妃娘娘只是随意找的借口。
可是此后,她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意外发现了一张女童的画像。越想越是心惊。
画像上的小姑娘只有七八岁,还是一副娇小孩童的模样。可是眉眼神情却与自己极其相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身后的孔嬷嬷低声道:“这便是逝去的敏卉公主,她是我们娘娘第一个女儿,生得冰雪可爱,可惜宅邸之时,生了场急病,没多久就去了。后来娘娘又怀了身孕,又遇夺嫡之战,为护皇上,孩子也没了。”
“原来如此,德妃娘娘后来也没再有孩子吗?”
“没有,因为伤了身子,再难如愿了。所以娘娘看见你后,回来一直念叨,说好像看到了敏卉公主长大后的模样。”
云冉低声道:“敏卉公主若是长大,定是金尊玉贵不同寻常。哪是我可比的……”
“这也难说,敏卉公主只比郡主你大上半岁,若是还在,去突厥和亲的,只怕就是她了……”
云冉听得惊讶,是啊,当今圣上并无适龄公主,才会退而求其次选中了孟家的女儿。
若是有,岂不就是敏卉公主吗?
所以,这何尝不是她与德妃娘娘微妙的缘分呢。
“郡主,这间屋子是德妃娘娘让人按着敏卉公主喜欢的样子布置的,她让老奴问你,你喜欢这屋子吗?若是不愿,换间便是。”
云冉看向那精致的花雕软榻和屏风,再看见窗前的几只玩偶,用力点了点头:“我喜欢的。”
孔嬷嬷走后,云冉坐在这屋里,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门外响起了冯嬷嬷的声音:“二小姐,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