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翡心中骇然,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她感觉事态越发混乱,混乱到已经失控了。
从孟云冉和周进士私奔到魏迟不管不顾,从皇上册封到孟云冉抗旨不遵……每一个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特别是母亲的态度。
母亲一向是站在自己这边,可现在,竟然也变了。
疯了,他们全疯了。
孟云翡快步回了绮梦阁,让兰芝去唤余阿婆过来。
可这一次,兰芝连人影也没寻见,一番打听才听院里的下人说,余阿婆天没亮就背着布袋子出去了。
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不知道何时回来,也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
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听得孟云翡心里憋着火,骂了兰芝好半天。
孟云冉抗旨的消息传进宫里,很快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皇上震怒不已,淑妃火上浇油,德妃爱莫能助。
“她要抗旨不遵,那就让她这样晾着!看看她这声名狼藉在大周如此自处!”皇上狠狠甩下话来。
贺公公好半天才说:“老奴瞧着那锦华郡主不是个省心的,倔强得很。想来她是不怕的。”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哪里会怕声名狼藉?
偏偏不能让她死,甚至不能薄待她,否则便是皇家的诟病!
皇上沉闷片刻:“你去将老四唤来。”
当日晚上,魏迟进了乾清宫,也不知与皇上谈了什么,跪了一个时辰出来时,眸中尽是寒意。
害死周子墨的人根本不是他,可那人隐匿在暗处,却害得他凭白背了黑锅。
实在可恨至极。
可究竟是谁会这么做?本就是一池浑水,越搅越乱,那人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让他与孟云冉的仇恨越来越深?
他出了皇宫翻身上马,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孟家后院。
此时已近深夜,院子里寂静一片,想来都已入睡了。自己也确实不应该来……
可是,他就是想当面问问云冉,是真的一点也不眷念了吗?非要把他赶尽杀绝吗?
想到这里,他翻身跃上了高墙,很快就站在了云冉的房门外。
屋里院里漆黑一片,只余墙角的小炉还留了炭火,发出了暖暖的红光。
开门后看见云冉的婢女俯趴在外间的榻上睡得正香,有轻微的呼噜声传来,轻易醒不了的程度。
魏迟缓步走进里屋,一眼就看见了榻上的女子。
她侧身躺着,身上只搭了一层绒被。月光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羽如同雏鸦之色,本应莹润饱满的唇瓣有些干涩,眉心也轻轻皱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魏迟只心软了片刻,就想起她今日所作所为。伸向她的手也不那么温柔了。
他的食指指腹划过她的眉心时,用了些力气。
梦里的云冉嘟囔了一声:“别动。”
这软软的一声让魏迟的手僵在了那里,停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数秒后,榻上的云冉缓缓睁开了眼睛。
半睡半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看过来,眼神没有聚焦,像是什么也看不清。
她刚刚还在做梦,梦见坐着马车在那条狭窄荒凉的山路上狂奔。
马车疾跑着,她时不时撩开车帘望向车后,生怕有人追上来。好在后面黑漆漆的。
她刚放下心来,就感觉马车里不太对劲,黑暗中似乎站了一个人。
那人的手指就搭在眉前,温热温热的……然后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忽然看清,这竟然是魏迟。
她坐起来:“四皇子殿下,你为何尽干私闯后宅的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魏迟不语,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她,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云冉沉下脸去:“你不用再说什么,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已经退无可退了。各自给个交代,眼不见为净就好。”
“眼不见为净……”魏迟薄唇微启,“你就这么厌烦到一眼都不愿见吗?”
“什么?”
“冉冉,我……”他困难地开口,“我是说……我们能不能不逃了不斗了,我们努力,努力回到从前,好不好?”
“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其实……我其实时时想到从前。我其实一直很、很想你……”
云冉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自从回到大周,他只是愤怒与诅骂,他对自己满腔恨意。这是魏迟第一次哀求她,第一次说想她。
他高大的身影竟然有些无助,就像被雨淋过的落水狗一样,说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字眼。
云冉的心麻木了很久,可这会儿,她却觉得钝钝地痛,仿佛小刀来回拉磨着,切割着。
“你想我?”云冉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明明那样恨我啊,你欺辱我折磨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想吗?”
“可那些,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是不那么倔,我们怎么会……”
云冉讽刺不已:“我倔?四皇子殿下,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所以我就得跪在地上求饶,卑微卖笑,以期关切?”
魏迟皱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必再说了,你所谓的想一文不值,你的所作所为也极其可耻。”云冉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所以呢?”魏迟的声音沙哑无力,“所以你不愿意回头,是不是?”
这句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后,再也无法抬起头来,颓然得就像一个受了重伤等待审判的人。
云冉心底如刀割一般疼痛,让她觉得每吸一口空气都酸楚苦涩。
这毕竟是自己喜欢了数十年的男人。
从儿时到现在,自己的心里没有过旁人,无论是爱抑或是恨,也都全是他。
可是,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那些伤害不会消失,那些死去的生命不会活过来,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心也修复不了。
云冉深吸一口气:“我不愿意,也不会回头。”
魏迟苦笑起来,凄然看着她:“原来……这就是你的决定了。”
“是的,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魏迟低低地应,缓缓转身:“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你了。”
他脚步踉跄,一步一顿地出了屋子。
云冉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口钝钝地痛,痛到她忍不住伸出手,想拉住他,想唤住他。
可是最终,她垂下手,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日,宫里送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