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在密林里看见的兵马幽魂,或许就与此有关。
宋斩秋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阿祟了。
期间坊间有过流言,巡抚府上传出了祁昀的讣告,连同宋斩秋一起,说她因病亡故了。
许多人谣传是不是将新进门的娘子配了冥婚,宋斩秋只能说大家猜得准,还好她跑得快。
“系统,我的空间瞬移还剩下几次?”
“回宿主,还有三次。”
宋斩秋没办法找到阿祟,她手腕上那缕头发在那天夜里就化成了齑粉。她目前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了解那本书上说的有关叛军的一切,或许任务还会有转机。
……
京都,天师府。
府内院中,一座巨大的观星台拔地而起。端慧道长站在观星台上,身边站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他衣着素雅却用料名贵,头上玉冠镂空雕了一只仙鹤。
端慧对他喊了一声:“师傅。”
端尚与端慧都是他的弟子,这偌大的国都也唯有他配得上称“天师”二字。
道济的弟子脾性各有不同,端慧虽聪慧却无义,端尚虽尚德却寡断,都不是合适的天师人选。
“何事?”
端慧把那天在祁府擒鬼一事说与他听,道济闻言,不喜不怒:“捉它,以你的道行,尚早了。”
道济当然知道阿祟的存在,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它本不入世,我且放它。如今却不能了。”
阿祟的邪气本领很大,会带来人间难以抵挡的灾祸。从前道济见它,它还是整日守着那片林子从不出来,如今却不仅出来,还卷到人间红尘中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那只叫阿祟的鬼沾染了情爱,难保不会为祸人间。
“师傅,那名女子非妖非鬼,却凭空消失在徒儿面前。”端慧回想起来那天的情景,他只能憋屈地提着剑回去和祁家人撒谎,说她已经被自己打散了。
道济却乐呵一笑:“非妖非鬼,那便是神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端尚的安排自有他的妙处,若你还能见到那位女子,便带来让为师见见。”道济回想起端尚,心下触动。
端慧心里不快,却没有表露在外,恭恭敬敬地拱手退下。
……
非妖非鬼的宋斩秋现在和神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她也在京都,并且在皇宫。
皇宫里有一座巨大的藏书阁,叫崇文殿。宋斩秋背了个巨大的麻布袋,她脱下鞋子,蹑手蹑脚游走在巨大的书架之间。
“系统,快快快,快扫描一下,和殷朝骊山军有关的书,全部标出来。”
这个系统有时鸡肋,有时好用。比如现在,经过半柱香的时间,系统就给了她一个精准的数字:“宿主,据扫描,这里共有二十七本书主要记载了当时的史实。”
宋斩秋当然不能在这里把它们看完了,她捧起一本和砖块一样厚的书,小心翼翼地装进她的麻布袋。
这次偷书,她可是要花费两次瞬移的机会,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偌大的藏书阁,灯火俱暗,宋斩秋那一个麻布袋装的满满的,她心满意足地拍拍那些宝贝:“回去吧!”
……
端慧自从天师府回去后就心情郁郁不得志,他从小就想向师傅证明自己的才能,却屡屡受挫。
他为何不能镇压那妖鬼?
端慧端坐在屋中,灯火明明灭灭,像他阴暗不明的心。
如果能找到宋斩秋,引那妖鬼现身,他抓住了它的软肋,何尝不能?
夜色已深,他却提起剑向祁家而去。
大夫人沉浸在丧子之痛,看见来人也没有给好脸色。
她此时真是悔意滔天,她宁愿要一个痴傻了的儿子,也不想要一个了无生机躺在棺椁里的儿子。
“夫人,请问府上可有三少夫人的遗物?”
大夫人冷眼瞧着他:“道长还来做什么,吾儿已死,做什么都是白费,道长请回。”
端慧对于宋斩秋的“遗物”却非常心急,他拿出一股轻视的态度:“夫人,万勿耽误我的要事,若有,还请快快拿出来。”
大夫人的鬓边竟生了几缕白发了,她在怒火的边缘游移,思来想去,想为祁昀积德,还是不与修行人起冲突:“她的东西我都拿去丢了。”
“夫人,当日少爷成婚的结发还没有丢。”一旁的丫鬟提醒道。
端慧闻言大喜,连忙要去取,大夫人却冷眼斜睨了一眼那丫鬟,拦住他:“道长拿了东西,还请为我家昀儿多做法事,让他早日转世。”
端慧跟着丫头离开了,略走了两步,他却回过头来,轻声道:“您的儿子,早在做法那日前就死了。与我的道行无关。”
大夫人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唇开合,耳边轰隆,呆坐在椅子上。
端慧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取来那缕头发,将祁昀的那枯黄的部分丢掉。
师傅常告诫他,不要走火入魔。
端慧割开手指,血滴落在那缕头发上,闭目念咒。
可若是为了救这苍生,动用一点邪术又何妨?
浸了血的发丝在咒语下红光大作,仿佛活过来一样,急切地要回到主人的身体里。
它们悬空而起,丝丝缕缕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发尾像活过来一样,直直指着一个方向。
屋外已然天光大亮,端慧一夜未睡。他取了许多黄符带在身上,顺着发尾所指的方向一路而去。
……
宋斩秋也一夜未睡,她花了一晚上把这些书里有关殷朝骊山军的部分全部看完了,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这里就是殷朝的骊山,骊山军就是那天她拔出剑后看见的那些凄厉的鬼魂,可是按这个世界的设定,人死后投胎转世,它们为何在这里盘踞千年呢?
宋斩秋把那一箩筐的书都堆在床底下,再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
或许是一夜未睡,宋斩秋扶住拔步床的床柱,正想缓一缓的时候,却忽然觉得一阵阴风无端而来,她瞬间昏倒在地。
丝丝缕缕浸润了血液的头发落在她身边,一双素白的鞋子站在一边。
端尚的面孔扭曲而阴邪,这下,真的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