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魇眉头深锁,宋斩秋看着他沉浸在黑暗里无法摆脱的样子,莫名有些感慨。
勇敢者露怯,暴戾者怀柔。
宋斩秋话音刚落,他便睁开了眼。
“礼物?”
赵魇来了兴致,宋斩秋知道方法奏效了,她唤来宫人为他更衣,自己先跑去将一切布置好。
她其实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在送给他一个前所未有的生日礼物这件事上,宋斩秋很有兴趣。
宋斩秋来到赵魇的背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陛下,你跟我来。”
赵魇只感到眼前覆上一双柔软的双手,温软馨香扑面而来,是他的贵妃。
他勾唇浅笑,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驱散阴云,露出几分轻快。
宋斩秋捂住他的眼睛让他坐下,长长的羽睫扫得她的手心微痒。
她害怕期待值拉太高赵魇会失望,于是丑话说在前头:“陛下,虽然它很丑,但臣妾花了一天才做成。若陛下不喜欢,千万不要责罚臣妾。”
赵魇只听着她的语气便能想象出她那副娇矜又故作委屈的样子,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孤答应你。”
宋斩秋放开手,赵魇看着眼前的东西,长睫微颤,却一眨不眨。
那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应该可以吃,但他以前从未见过。雪白的,像一个瓷器,点缀了许多水果。上头还用果酱写了“诞辰大吉”四个字。
赵魇有生以来头一次,遇见不敢碰的东西。
想来那些国库里的奇珍异宝,古董珍玩,他也是想砸就砸,丝毫不考虑什么价值连城,有价无市之类的。
面前这一块东西,他却不敢轻易下手。
赵魇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宋斩秋给这个绝对的舶来物取了个十分本土化的名字:“这是‘诞’糕。”
她挪到赵魇的对面,看他一副不敢轻易碰它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陛下,这是我为你独创的糕点,全天下只此一份。”
宋斩秋望着他,赵魇的视线从面前那块圆圆的,甜滋滋的糕点,移到她的脸上。
世间没有人会为他的诞生感到高兴的。
世人汲汲营营,他踽踽独行。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受不到诞生的意义。
眼前的人居然在庆祝他的诞辰。
赵魇第一次感受到言语的匮乏,那些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全部沉积在这片如死水一样的静默里。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赵魇,实时好感度二十五。”
宋斩秋闻言笑了,从盒子里拿出一根蜡烛,她刻意让匠人把它做得很细,底下加了一个承接蜡油的小烛台,毕竟不是可食用蜡。
火折子点燃那根细蜡烛,宋斩秋将它插在“诞糕”上,双眸含笑:“陛下许愿吧。”
赵魇启唇,却说不出话。他看见跳动的烛火后,弯眉浅笑的她,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如果他真的要许愿,漫天神佛都会觉得他贪婪的。
赵魇避开她的眼神,声音冷漠:“孤没有愿望。”
他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赵魇抬起眼看她,宋斩秋的眸光清亮,穿着贵妃制服,头上簪了许多昂贵的珠玉,绣金的领口繁杂的花纹,也遮不住她惊心动魄的美。
他觉得宋斩秋好像越来越美了。
如果有所求,他也不会寄希望于三尺神明。
赵魇会把她永远,永远留在他身边。
宋斩秋望进他晦暗的眼睛,从那片掩饰得极好的死海里,听见了他的想法。
她嫣然一笑,提起裙子走到赵魇身边,双手合十作祈求状:“那陛下把这个许愿的机会让给臣妾吧?”
赵魇侧头看见她的侧颜,长睫微翘,琼鼻朱唇,好像越看越美。他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随你。”
宋斩秋闭上眼,神情珍重而诚挚。片刻后她睁开眼,凑到赵魇身侧,抿唇对他一笑:“陛下想不想知道臣妾许了什么愿望?”
赵魇觉得碰到她的手臂都有些灼热,他低下眉眼,面色平静:“想。”
她不该向神明许愿的,她应该向他许愿。
赵魇会把她想要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来。
宋斩秋攥住他的广袖,俯身给了他一个吻。
他的唇柔软灼热,和这个人的凉薄的本性十分相悖。
赵魇看见她秀美的容颜忽然凑近,一个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的心跳如擂鼓,野兽掠夺的本能让她按住宋斩秋的后脖颈,阻止她的后退。
积攒在心中数十年的死寂被这种欲念冲垮,洪流滚滚,全都在这个吻里。
系统的声线再度响起:“赵魇,好感度四十。”
温热的吐息交缠,他似乎感受到她的力竭,才堪堪放开她。
宋斩秋喘着气,男人将她摁在怀里,视线相接,勾出难以言喻的暧昧和粘稠。
“陛下,你不吃糕点了吗?”
宋斩秋看见他眉宇间蕴含蠢蠢欲动的欲念,忙开口阻止。
赵魇殷红的唇角勾了勾,眼瞳震颤了几下,他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肢:“贵妃亲手所做,孤自然要食。”
宋斩秋像一条灵活的鱼从他掌心挣脱。赵魇的掌心还留着她衣间轻纱的触感,他捻了捻掌心的空虚,眼底闪过一丝执拗。
她拿着一把小小的勺子和一把水果刀。
赵魇定睛一看那“水果刀”,上面镶嵌了两颗硕大的宝石,这不是前不久西域进贡的宝刀吗?竟被她拿去切水果了。
他轻轻一笑,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只要她想,拿那些玉石砸着玩都无甚不可。
……
自诞辰那日过后,宋斩秋在宫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赵魇这个人,只要摸到他的开关,一切就顺利多了。
他明明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可那天的蛋糕他居然全都吃掉了,一口都不剩。
剥掉所有坚硬的外壳,所有人的本真都是孩童模样,赵魇也不例外。
宋斩秋看着他,仿佛透过时光看见那个在笼边呜咽喊疼的小孩。
她那天救下了那只小狼,最近一直在万牲园偷偷喂养它。
狼犬狼犬,其实脱离了狼群,和犬无二无别。
她渐渐地能凑近了喂它吃东西,小狼还会舔舔她的手,拿头蹭她的手心。
赵魇近日解决了水患,闲暇的时日一多,供他消磨时光的人就只剩宋斩秋一个。
“贵妃呢?”
赵魇撑着头,翻看着书案上朱批后的奏折,漫不经心。
大太监语塞了片刻才道:“贵妃娘娘,现下在万牲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