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斩秋当然不能表现得过于热切,尽管赵魇如今对她不再多疑,但也要谨慎行事。
她故作不在意一般,饮下杯中放凉的茶水,晾了他一会儿才回话:“陛下不怕我跑了?”
语气不乏揶揄。
赵魇却没接她的话,他乌黑深沉的瞳仁锁住她,声音平稳而郑重:“我欠你许多。”
“秋秋,我还你一个封后大典,好不好?”
赵魇想把他幼时没有得到的一切,都给她。
那些苟活于世的磨难,那些见不得光的身份,和那些世人的唾弃谩骂,他绝对不允许这些苦难加诸于她。
赵魇要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要给她人人艳羡的实权,要让她受世人爱戴。
宋斩秋收敛起自己的漫不经心,赵魇每每有什么要馈赠她的时候,就真诚郑重得像个青涩的少年。
她眨了眨眼,勾起一个明亮澄澈的笑:“好。”
他的爱很复杂,却也很简单。
……
宋斩秋如愿回到了地面之上,看着澄净的天空,仿佛再度飞出笼子的鸟儿。
重获自由后,才发现这寒风这高天,都是珍贵的。
因战事被打断的封后大典再次提上日程,绣了一半的皇后礼服再度动工。
她在民间深得人心,赵魇命人口口相传,说岭州之战全靠她将敌军退去,还常常以她的名义设棚施粥。
他其实从来都知道声名要怎么挣,只是从来不屑于用在自己身上。
……
封后大典的消息传遍九州,自然也传到许缜耳朵里。
一个从前为民谋利的好官,爬上权力的险峰,也终是忘了自己为何出发。
他升了又掉,被权柄的得失磋磨得良心全无。
政事是做不完的,他却一心放在怎么除掉一个女人身上。
他养了许久才能站起身,两股颤颤,心却狠得仿佛打了钉子。
为了大殷,为了陛下,他敢做这个勇夫!
陛下总能明白的。
他拿出自己这几年积攒的势力,只求一举扳倒这个德不配位的皇后!
……
宋斩秋站在雕花的石阑干边,宫墙高立,宫道幽长,石砖缝隙里长出几株杂草。
“系统,赵魇不爱权,是不是就要将王位拱手让人了?”
她看着墙角低头行过的宫人,不由问道。
系统明白她的疑虑,即使赵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但他治国理政还算看得过眼,万一下一个还不如他呢?
“宿主,不用担心这些。那天一到,你的任务就算完成,这个小世界就会崩塌的。”
宋斩秋点点头,收回自己飘忽的心绪。
她知道赵魇没有杀许缜,毕竟他的朝政还需要这个能臣,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放下权力。
客观来说,许缜确实是个不错的官,心中装有黎民百姓,在一众污浊间更是出淤泥而不染。
可当黎民百姓具象化成一个女人,他就扭曲了。尽管宋斩秋目前还没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
宋斩秋冷笑了一声,站在她的角度,她无法客观评价许缜。
她只知道这个人对她的恨意,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
许缜由陛下一手提拔,他了解他的苛政,也了解他的暴戾。
自从上次下毒失败,对宋斩秋下杀手更是难上加难。
危险的东西都近不了她的身。
但若是她被陛下厌弃呢?一个背叛丈夫的女人,永远不会再获得丈夫的欢心。
更何况,这个丈夫还是残暴不仁的陛下。
许缜在宫中的暗桩上次便被通通拔除,他再想安插人手,几乎是不可能。
可宫中不乏野心勃勃的妃嫔。那些家世显赫,却从未得过陛下青眼的妃嫔大有人在。
他从前不知捏住多少臣子的把柄,利用一二,有何不可?
后位空悬,各宫尚且安稳,现下这种平衡被一个孤女打破,被迫争抢的女子便多了起来。
刘美人便是这样一个女子。
求爱?谁人来这宫中求爱呢?
父亲不知被谁威胁,唆使她,要给对那位风头正旺的皇后使绊子。
刘美人知道她的父亲不是个好官,但若是刘家一家遭殃,她那可怜的娘也要命丧黄泉。
从前她想,不受宠便不受宠,毕竟大家都不受宠,能安稳度日已是大福。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站在宋斩秋的寝宫前,等着下人通传。
宋斩秋这里从来没有来过嫔妃,刘美人折了一束花,放在白玉瓶里带给她。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明眸皓齿,正是好年纪。
纵使宋斩秋知道她来绝非好意,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宋斩秋和她寒暄了几句,她望着刘美人离去的背影,暗问系统:“花里有毒?还是花瓶有毒?”
系统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一切都很正常。
宋斩秋越发警惕了一些,她虽然知道许缜还想害她,但若是一不小心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虽然时空回溯很好用,但那种中毒的剧痛她不想再体验了。
……
她自那日从地宫出来,赵魇陪她的时间却少了,他回到勤政殿处理政事,仿佛在自欺欺人地给她更多自由。
晚膳十分,赵魇没能与她一起吃饭,说是夜里再过来。
宋斩秋对面前这顿饭也警惕了一些:“系统,快扫描一下有没有毒。”
系统精细地扫描一通,答案依旧是没有。
她狐疑地拿起筷子,心事重重地吃了几口。
夜色像纱一样铺洒上明亮的白昼,逐渐叠加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夜色变得深重。
宋斩秋躺在软榻上,洗漱过后长发披散。殿内烛火幽幽,熏香缭绕,而她困意深沉。
赵魇不知何时再来,宋斩秋呵欠连天,眨巴了几下眼睛,昏睡过去。
她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在侧,故而屏退了宫婢。
但帷幔缭绕的阴影里,几个宫婢却缓步靠近床榻。
她们左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试探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宋斩秋却没有回答。
系统看着这一切,她明明是个浅眠的人,却无反应,才发现她已经昏睡过去。
几个宫婢这才放下心来,抖着手开始解衣领上的扣子。
系统看着“她们”将外衫脱去,胸前平坦,面容阴柔男气,生得都白净好看。
原来这群宫婢,俱是一群年轻的小太监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