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赫尔温家的人耳目广泛啊。我明明已经极力封锁消息了。不过,那件东西不过是从我手中过了一遭罢了,它另有真正的主人。”
“那人可真是幸运呢。不过,我们并没有想让伯爵为难,只是听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消息。”
亨本伯爵盯着赫蕾缇娅片刻,随后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赫尔温家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好吧,就听你们说说吧。不过,现在正值宴会,不适合在这里谈话。稍后,我会安排个合适的地方。”
赫蕾缇娅微微点头。
亨本伯爵离开后,尤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赫蕾缇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尤安似乎连站着都觉得疲惫,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赫蕾缇娅低声说道:
“谢谢。”
“等你的事办完,我砍了那家伙的脑袋,你可不能有意见。”
“希望你别做这种冲动的事。我更希望能和你维持长期的合作关系,而不是亨本伯爵。毕竟,他可是海布登的领主,同时也是各大组织的管理者。”
尤安没有回答。他的决心,早已下定。
“就不能一开始就直接过去,开门见山地谈判吗?”
“那可不是贵族们的作风。通常是在社交场合‘偶遇’,寒暄几句,顺势提到某些话题,就像是随意闲聊般自然而然。之后,这样的对话需要重复三四次,谈判才算正式开始。不过,这次我可没那个时间。我打算一次性解决。”
“这些家伙,要是都死了就好了。”
他说得毫无犹豫,是真心实意的想法。
“以前的世界,比现在简单多了。”
“听你这话,倒像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头子。边境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吧?只是你以前没留意罢了。”
尤安原本想反驳,但忽然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的立场本就不同。
仅仅是他的出现,国王便低头,族长亦会屈膝。
他的言语,从来都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或许,在幕后,也有人在默默调整这些流程吧……’
传统从不会轻易形成,也不会轻易改变。尤安决定尊重赫蕾缇娅的方式。
宴会厅的一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被几名同龄的少女簇拥在中间,羞涩地望向尤安。她的身高与尤安相仿,脸上满是忐忑与不安。
“是亨本伯爵的女儿。”
周围的少女们正低声催促着她,似乎在怂恿她做些什么。
尤安心头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而事实很快验证了他的直觉。
在众人的半推半就之下,亨本伯爵的女儿最终被带到了尤安的面前。
她踌躇片刻,随后像是鼓足了勇气,紧闭双眼,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请、请和我跳一支舞好吗?”
尤安这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害羞。
赫蕾缇娅微微一怔,随即勾起嘴角,饶有兴味地低声说道:
“你看,我就说吧,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你的魅力。”
“闭嘴。”
在这样的场合,尤安的身份更像是侍从,而非贵族宾客,因此,他理应先征求主人赫蕾缇娅的许可。
然而,亨本伯爵的女儿却紧紧盯着尤安,眼中满是期待与紧张。
微微泛红的脸颊,澄澈迷离的眼眸,怎么看都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女模样。
“我该答应她吗?”
“我当然希望你答应,不过就算拒绝也没关系。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我手里。不过,要是拒绝的话,也得委婉一些……”
赫蕾缇娅的话还未说完,尤安便已经伸手握住了亨本伯爵女儿的手。
少女微微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但尤安却毫不迟疑地握紧了她的手。
“荣幸之至,小姐。”
话音落下,他便牵着她的手,优雅地走向舞池中央。那里,像尤安一样的侍从们,正与他们的主人,或是经过允许的舞伴共舞。
赫蕾缇娅原以为尤安根本不可能懂得舞会礼仪,忍不住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然而,她的担忧很快被惊讶取代。
全场的目光,依旧聚焦在尤安的身上。
赫蕾缇娅有些苦涩地想,就连她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也未曾享受过如此程度的关注。
此刻,尤安的舞伴已经换成了赫蕾缇娅。
“……你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
“听说有用,所以学了一点。和挥剑没什么不同。”
赫蕾缇娅回想起尤安的舞姿。虽然他并不熟悉当下流行的舞步,但他流畅而优雅的动作,却自带一种古典而高贵的韵律,甚至吸引了乐师们的注意。
不知不觉间,乐师们已经随着尤安的步伐调整节奏,与他的动作完美契合。
到了第二支曲子结束时,整个舞池已然成为了尤安的独舞舞台。
曲子落幕,舞伴轮换。尽管如此,亨本伯爵的女儿依旧不愿松开尤安的手,显然想继续与他共舞。
然而,赫蕾缇娅直接行使了“主人的特权”,理所当然地接替了她的位置。
“表现不错嘛,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女人看到男人意想不到的一面时,通常会更加心动。”
赫蕾缇娅本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她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只能悻悻作罢。
她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小鬼而心烦意乱。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尤安身上。
“你打算一直跳下去吗?”
“至少今晚,我会乖乖听你的。不过,明天起,就算你想命令我,也未必能成了。”
赫蕾缇娅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低声说道:
“现在排着队等你的小姐们可不少,适当应付一下吧。但你不用每个人都照顾到,觉得累了就找机会脱身,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行。”
恰在此时,曲终人散。尤安松开赫蕾缇娅的手,刚要去迎接新的舞伴,亨本伯爵的女儿便抢先一步,紧紧抓住了他。
她牢牢攥着尤安的手,眼神坚定,似乎没有要让给别人的意思。
看来,换舞伴是不可能的了,尤安无奈地微微抬头,正想礼貌回应,却在她的肩膀后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阿妮娅。
她不再是平日里那副一身劲装、随时准备迎战的模样,而是换上了一袭优雅的长裙,看上去与其他贵族小姐无异。
阿妮娅显然也看见了尤安,错愕地定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
音乐再次响起,尤安顺势牵起舞伴的手,继续随旋律起舞。但他的注意力,却始终没有从阿妮娅身上移开。
虽然穿着礼服,但尤安依旧能感觉到,她在裙摆之下藏着武器。
在亨本伯爵的女儿手中被“囚禁”了三曲之后,尤安终于找到机会脱身。
他一从她手里挣脱,便立刻朝阿妮娅的方向走去。
阿妮娅看到尤安靠近,立刻慌乱地转身,想要离开。
尤安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在迈步的瞬间硬生生停住了。
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也不能做出让她慌乱的举动,今晚,他必须配合赫蕾缇娅的节奏。
阿妮娅很快便隐没在人群中,彻底消失不见。
“你突然要去哪?”
赫蕾缇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满。
尤安刚从舞池下来,她原以为他会来找自己,结果却径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走去,这让她忍不住追了上来。
尤安盯着阿妮娅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朝赫蕾缇娅和尤安走来。
他脸颊泛红,酒气弥漫,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他的目光落在尤安身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与敌意。
“小鬼,你瞅什么?”
“凯尔莫里爵士,您有什么事吗?”
尤安尚未开口,赫蕾缇娅便率先挡在了他面前。
被称为凯尔莫里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赫蕾缇娅看了一会儿,随后冷笑一声,傲慢地移开视线。
他无礼的态度,让尤安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是亨本伯爵女儿的未婚夫。”
赫蕾缇娅低声解释道。
尤安瞬间就明白了凯尔莫里的心态。
这场宴会的主办者是亨本伯爵,而作为伯爵千金的未婚夫,凯尔莫里本该是宴会的焦点之一。
然而,本该属于他的目光与荣耀,却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侍从”抢走了。甚至连他的未婚妻,也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小鬼身上。
更让人不快的是,那小鬼的主人,还是个他根本惹不起的贵族。他连发泄的途径都找不到,只能把憋屈的情绪积压在心里。
‘一个可怜的自卑鬼。’
尤安仅仅扫了凯尔莫里一眼,便下了判断。
“哼,一个野蛮人,还真是会装模作样地模仿文明人的举止。”
“凯尔莫里爵士,如果您对我的侍从有什么意见,不如直接对我说?”
“没什么,小姐。”凯尔莫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觉得带一个野蛮人出席这样的宴会,未免有损您的身份。无论是对宴会本身,还是对您来说,都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我竟然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呢。”赫蕾缇娅掩唇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愉悦,“您的提醒真是贴心,这样吧,我一定要把您的关心,转告给埃勒穆尔夫人和林德夫人。她们的侍从,和我的这位一样,也是黑发呢。若是她们知道自家的侍从在外界是如何被看待的,一定会十分感谢您的提醒。”
凯尔莫里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即使是在醉意之中,他也清楚赫蕾缇娅口中的那两位夫人是谁。
那两人都同样拥有黑发的侍从,而她们的家族,在亨本伯爵的领地内,绝对属于举足轻重的存在。
如果赫蕾缇娅真的把这番话传出去,他就别想再在上流社会抬起头来,甚至还得登门谢罪,低声下气地道歉。
当然,赫蕾缇娅并不会真的去做。
毕竟,她还需要与亨本伯爵谈生意,没必要给对方制造麻烦。
然而,凯尔莫里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脸色阴沉,僵立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默默退去。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试图挽回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而他接下来的决定,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躲在女人的裙摆后面,真是丢人……小小个子,倒是很适合钻进裙底啊?能被带进宴会厅,难不成在桌底下也服侍得不错?”
赫蕾缇娅见惯了各种权谋斗争,即便听到这种低劣的侮辱,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她不急,她有的是办法让对方付出代价。
然而,凯尔莫里见她毫无动摇,反而更恼火,恨恨地转身离去。
“恶心的叛教者家族……舔着教皇的脚趾才勉强活下来,当初就该连根拔起,把你们彻底铲除。”
赫蕾缇娅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正要开口反击,却被更快一步行动的尤安打断了。
尤安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脚踢向凯尔莫里的小腿。
“砰”
凯尔莫里猝不及防,踉跄后退,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中的红酒洒了一脸。
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回荡在宴会厅里,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被突如其来的关注笼罩,凯尔莫里的脸色变得和洒在脸上的红酒一样通红。
“什、什么鬼……?”
他狼狈地抬起头,看到一个冷漠地俯视着自己的少年。
尤安静静地摘下自己手上的白色手套,然后,毫不犹豫地甩到了凯尔莫里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足以让凯尔莫里的脸微微偏了一下。
尤安又拿起另一只手套,依旧狠狠地砸了过去。
“时代在变,但卑劣之徒,始终如一。”
“你……你这个混账……找死是不是……”
“决斗吧,废物。”尤安语气淡然,眼神却犀利无比,“一个侍从,若是能容忍主人的名誉被践踏,那才是最大的耻辱。”
凯尔莫里愣住了,像是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赫蕾缇娅连忙走上前,压低声音提醒:
“尤安,这种决斗方式四十年前就被废除了。这家伙估计连‘用手套挑战’这种传统都没听说过。现在想决斗,必须向教会提交‘复仇权申请’,教会批准后,在神职人员的见证下才算正式决斗。”
“什么?那被玷污的淑女名誉,该怎么弥补?”
“现在的话,只能狠狠揍他一顿了。”
“哦。”
尤安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任务。
下一秒,他直接抡起拳头,狠狠地朝着凯尔莫里的脸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