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向皇帝祈祷?”
尤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还在祈祷的山羊角男子。对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皇帝不是已经死了吗?就像其他的神一样。那为什么还要祈祷?”
“皇帝并没有死。只是……暂时陷入了沉睡。帝国的中央还保存着他那具完好无损、没有腐烂的尸体,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有腐烂?”
尤安微微歪头,但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这肯定是某些魔法师或狂热追随者用特殊化学手段处理过的结果。
毕竟,制作木乃伊的技术在他还是皇帝时就已经广为人知了。他只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没错。他的灵魂漂泊在外,这是他为了兑现归来承诺而留下的象征。”
“这么说,仅靠这里死去的奴隶们,还不足以让他归来的时机成熟吧?”
“我们曾背叛过他,让他受尽折磨,所以我们现在承受的苦难是理所当然的惩罚。”
“我们”的背叛吗?
尤安脑海中浮现的只有盖雷德,他记得那是盖雷德用长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在尤安看来,自己的死完全是因为盖雷德的背叛。
然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似乎有着另一种解释。
他们似乎乐于将他人的罪行也背负在自己肩上,为此受苦,这种做法让尤安感到难以理解。
“真是愚蠢。”
这句话本可以仅限于心中,但尤安却没有压下。
山羊角男子听了,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有必要说得这么直接吗?”
“倒不如向监督官祈祷吧。他活着,有强大的力量,至少还会给你点回应。或者向魔兽、斗技场的主人祈祷也行啊。不管怎么说,总比对着一具尸体要好得多。”
“可是大家都在向皇帝祈祷。”
“是啊,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蠢。如果你们改用上吊作为祈祷的方式,那只有在真正绝望的时候才会祈祷。顺便还能减少一些蠢货的数量……”
尤安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疯女人正以极其虔诚的姿态跪在洞穴中祈祷。
山羊角男子拍了拍尤安的背,似乎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不喜欢皇帝,这我能理解。尤其是如果你是从帝国以外的地方来的话。”
尤安冷笑了一声。
“虽然我解释不清,但你可以把它看作一种依靠。依靠比自己更伟大的存在。如果有一个连监督官和主人都不敢轻易冒犯的人站在你这边,心里多少会好受点吧?”
“现在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只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未来,是吧?”
“正是如此。这一切都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宏伟计划的一部分。”
“那么,对帝国边陲斗技场的奴隶来说,他的计划又会是什么呢?”
“这种事,身为斗技场奴隶的我当然不会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位小姐也不会知道。但我相信,当这个计划完成时,每个人都会心服口服,而现在的痛苦也必将得到回报。”
“可皇帝不正是为人类而生的存在吗?如果那宏伟的计划最终得以完成,你这个山羊角的家伙,也会因此得到回报吗?”
尤安的这句话让山羊角男子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手中的汤碗,片刻后像是自嘲般露出一抹苦笑,耸了耸肩。
“或许吧,就像你说的,我们这些人可能真的渺小得如同沙粒。对于皇帝陛下想要构筑的那座庞大的‘斗技场’,我们只是无足轻重的沙子罢了。”
***
监督官从早上开始便心烦意乱。他收到了一道让他头疼的命令,是来自斗技场总管戴隆的。
几天后是皇帝的诞辰庆典,为此将举办一场盛大的特别赛事。
斗技场作为坦提尔城最大的设施,不仅是斗士们浴血奋战的舞台,也是整个城市用以庆祝盛会的核心场所。
光是筹备这场赛事,已经让监督官忙得焦头烂额,而接下来这道命令更是让他苦恼不已。
“染沙子?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斗技场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沙子,但这些沙子常被角斗后的牙齿、头发和干涸的血肉污染,显得肮脏不堪。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斗技场都会用新沙子替换掉旧的。然而,总管戴隆却执意要求将沙子染成某种特定的颜色,理由是白沙与斗技场的气氛不够相符。
戴隆是个对斗技场的每个细节都近乎苛求的人,哪怕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也不放过。
但染沙子是一项极其繁重的工作,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一种折磨。
尽管如此,命令已经下达,监督官别无选择。
为了完成任务,他来到地牢,准备从奴隶中挑选染沙子的劳力。斗士自然不可能被派去干这种事,因此必须从那些“多余”的奴隶里找合适的人选。
然而,当他进入地牢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愣住了。
“这到底是谁干的?”
“也许是雷克托觉得无聊干的吧?”
“雷克托?他要是进了地牢,我们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几名士兵正围在地牢的一处墙壁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监督官皱起眉头,对士兵们聚在奴隶工作的地方感到厌烦。
“怎么回事?又出什么乱子了?”
“啊,监督官大人,您快过来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