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雷用满是怀疑的目光看向希娜。
这个世界上声称自己能听到皇帝声音的疯子多不胜数,甚至还有人自称就是皇帝本人。
希娜对此毫无辩解的欲望。
“据说,皇帝陛下的声音过于强大,以至于将列托主教的精神彻底撕裂。因此,列托主教并非只有一个意识,而是由多个‘自我’组成。这些自我会彼此辩论,并代替皇帝的声音做出决断。”
“如果那真的是皇帝陛下的声音,完全没有讨论的必要,直接执行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没错。不过,所谓的‘讨论’,其实只是换着花样反复强调同一个结论而已。这不过是那个老头的怪癖,就当作年纪大的口头禅吧。”
“真是难以理解的习惯……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如果只是胡言乱语,他也不可能成为主教吧。而且,他确实知道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虽然是个狂热分子,但绝不是普通的那种。他看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却在神职人员中备受尊敬。”
在中央教团,神职人员之间的权力斗争极为激烈。短短半年内,主教换了四次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然而,列托主教却在这样的环境中稳坐主教之位整整八年。这本身就证明,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狂热信徒。
“如果他真是那种实力强大的人……希娜大人,您也没必要担心吧?您的清白,我们蓝玫瑰骑士团一清二楚。”
“希望如此……”
希娜低声回应,语气中却透着一丝犹豫。
她无法确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否能被拥有狂热信仰的列托主教接受。
更何况,她曾因信仰问题遭到中央的驱逐。
而列托主教,向来以毫不留情地清理异端着称。只要发现一丝异端的痕迹,他绝不会手软。
“如果由列托主教主持审判,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他根本不需要陪审员。”
“什么?没有陪审员?”
“列托主教声称,他有多个‘自我’,可以代表不同的观点。所以,他完全能够一个人完成量刑、审查和判决的全部过程。”
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也只有身为主教的他才能做到。
就在这时,教规裁判庭的大门打开了。
蓝玫瑰骑士团团长哈塞尔从门内走了出来。
几天的奔波让他双眼深陷,黑眼圈清晰可见,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希娜,审判开始了。”
奥斯雷的脸顿时绷紧,显得有些紧张。
希娜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试图让他安心,然后迈步向哈塞尔走去。
哈塞尔那肥胖的身躯与缓慢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骑士团的团长。他甚至看起来连挥动一把剑都显得勉强。
然而,他的能力却毋庸置疑。作为蓝玫瑰骑士团的最高指挥官,他的领导使整个骑士团井然有序。
“团长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这种话,应该在你进入斗技场之前说才对。”
希娜无言以对,但哈塞尔也没有追究。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两天前发生在坦提尔斗技场的大灾难,造成了超过四百人的死伤。
这是自坦提尔城建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灾难。整个城市陷入了震惊与恐慌之中,连中央也开始密切关注这一事件。
与此同时,一些隐秘的传闻开始流传开来。
据说,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一个异端少年。
关于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一个带着灾厄从边境之外而来的少年”、“因忍受不了奴隶生活而堕落于邪恶召唤的堕落之子”、“伪装成孩童潜入的裂痕牧师”……各种不祥的传闻在人们之间流传,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越传越离谱。
“……你真的见过那个少年吗?”
哈塞尔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是的,我确实见过。”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该死,求求你,就告诉我,他只是个纵火的顽童吧!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
希娜当然希望可以这么轻松地回答,但事实没那么简单。
她见到的少年,绝不是一个普通孩子。可同时,也无法将他与传闻中那种充满邪恶的异端联系起来。
尤安的模样……既带着难以言喻的高贵,又像腐朽的尸体;既像狂怒中的暴徒,又显得无比孤独与悲凉;
他的气息让人隐隐感到神圣,却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感。
希娜无法理解,也无法断言,像他这样一个集各种矛盾于一身的存在,是否还能被称为“人类”。
他们终于抵达了裁判庭。
哈塞尔在走进庭院前,轻轻拍了拍希娜的肩膀。
“希娜,不管你怎么说……千万别太坦诚了。”
希娜抬头看着他,勉强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或许你觉得,我会以为你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没错,也许你是这样。
反正我早就放弃了出人头地的打算。但不管我会面对什么,都比不上你即将面对的那些麻烦。中央那帮家伙,尤其是列托主教……简直就是……”
“我明白,团长。”
在希娜的印象中,哈塞尔是她认识的人里最趋利避害的一个。他不是恶人,却也绝不是理想中的骑士。
他和她一样,曾从中央逃亡至此,只不过他选择了用收受贿赂的方式维持自己的安逸生活。
他更像一名腐败的官僚,而非一位率领骑士团的团长。
但至少,他并非冷酷无情。
迄今为止,他的这种态度已经足够了。
但希娜心想,接下来,他们可能需要的不是一个官僚,而是一位真正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