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
尤安站在塔中层的屋梁上,俯瞰着赫克瑟尔一行人与敌人的激战。
赫克瑟尔带来的道具比他预想的更有价值。虽然尤安当年纵横四方时,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但只需一眼,他便已看透它们的运作原理与威力。
“迷雾魔兽仍然徘徊……看来它们尚未强大到能自由游荡于塔外。”
在尤安用烈焰焚烧格伦瓦尔德的那天,整座城市亦充斥着这类怪物,人们称之为“迷雾魔兽”。
这些不可见的怪物,实则是被灰塔魔力所吸引,最终被困于塔中的魔兽。
正如那些被格伦瓦尔德吞噬的牺牲者一般,它们也会持续被灰塔抽取魔力,因此远不及其他魔兽强大。但由于其本质早已与灰塔弥漫的力量同化,它们化作隐匿于空气之中的无形之物。
初次遭遇者,往往会因惊慌失措而惨遭毒手。但对尤安而言,已然知晓其本质的他,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既然明了应对之策,赫克瑟尔一行人也不会丧命于此。
“不过,想登顶……恐怕没那么容易。”
尤安移开视线,放弃关注赫克瑟尔一行,转身继续向塔顶攀登。他的气息早已消匿无形,连迷雾魔兽也未能察觉他的接近。
等到它们反应过来时,尤安的匕首已然精准无误地刺入它们的后颈。
他没有吸收魔兽血液中的魔力,因为这些力量早已被灰塔所污染,沾染一丝,皆是隐患。
“这力量……依旧强盛。”
即便时光流逝,灰塔的影响力仍不曾衰退。
但尤安并不认为格伦瓦尔德还活着,就像塔尔特那样。比起他的存活,更大的可能,是他的“遗物”依旧存在。
这件遗物,曾被封印于塔中,以防它落入邪恶之人之手,再度掀起腥风血雨。
正是这件遗物,使格伦瓦尔德赢得了“迷雾魔王”的名号。
尤安此行,正是为了它。
若遗物尚存完整的力量,那么,它必将成为他旅途中极为重要的助力。
“话说回来,这里……已经乱成这样了吗……”
尤安挥剑斩断一只无形魔兽,剑锋划破空气,他轻声喃喃。
因围绕着灰塔的诸多传言,以及教会的严密监视,至今无人真正试图攻略此地。
若是有人决心攻克此塔,恐怕早已找出对付迷雾魔兽的有效手段了。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非这些怪物。
灰塔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
“咯啦啦……”
岩石摩擦的声音低沉响起,尤安微微一笑——他等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他目视前方,只见破碎的墙壁与倾圮的石柱缓缓移动,彼此拼接,重塑出新的格局。
而此刻,塔外之人依旧毫无所觉。
他们眼中,灰塔依旧静默无声——因为,他们所见的,只不过是一片虚幻的迷雾罢了。
尤安目光一沉,在地面崩塌、重组的瞬间,身形疾掠,直冲更高处。
灰塔仿若觉醒,迷雾倾泻而出,宛如瀑布般翻腾,逐渐勾勒出某种庞然之物的轮廓。
那巨影缓缓挺起身躯,尤安攀附其上,灵活腾跃,快速向上攀爬。
“───!”
灰塔创造出的存在,发出了一种无声却令人战栗的低鸣。
那声音无法听见,却仿佛直击灵魂,令尤安全身泛起一阵战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压迫。
他停下动作,悬挂于半空,向下望去。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空。
他方才立足之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塔创造出的,是一尊庞然大物,仅有上半身的魔像。
它尚未完全成形,却已然依附于塔壁之上,如同审判者般,俯视着所有胆敢踏足此地的入侵者。
尤安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冷笑。
“还是和从前一样。”
灰塔的守护者,并非天然诞生,而是他亲手创造的——专为守护格伦瓦尔德的遗物而设立。
这尊魔像,正是最早期的试验品之一,外观粗糙而原始,却依旧忠实履行着它的使命。
即便时光流转,唯有表层覆上一层淡淡的苔藓,除此之外,它未曾改变分毫。
魔像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落在尤安身上。
尤安在刹那间生出一丝期待……
但下一瞬间,回应他的,是那只铺天盖地般落下的巨掌!
尤安迅速跃身避开。
仅仅是那手掌划破空气带起的风压,便几乎将他的身躯掀飞。
他轻咂舌尖,身影瞬间消失,化作一道残影,精准地落在魔像的肩膀之上。
魔像的动作毫无人类的限制,它像拍打虫子一般,扭曲着关节,试图将尤安拍落。
‘果然,它无法正确感知到我。’
因自身魔力过于微弱,以至于它仅将尤安视作微不足道的异物,而非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
尤安哑然失笑。
与当年创造魔像时所拥有的魔力相比,如今的自己,的确不值一提。
“轰!”
又一记沉重的攻击砸落。尤安险而又险地躲开,微微皱眉。
局势虽未超出预想,但也未能如他所愿。
若想登顶,唯有让魔像臣服。而唯有皇帝,才能令它屈服。
如今的他,远未被认可为皇帝。
但若强行摧毁它,登顶之路也将被彻底断绝。
‘看来,当年的安排,有些太过严密了。’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
尤安身形一变,诡异而流畅地穿梭于魔像的攻势之中,引导它不断出手,搅乱整个塔内结构。
然而,此刻,他已无法再随意使用“闪现”了,
若是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恐怕瞬间便会血肉横飞,连尸骨都难以寻回。
魔像的身躯突然以扭曲至极的角度旋转,而后,它的手臂猛然拉长,宛如一条盘旋的巨蛇,狠狠横扫而过。粗壮如柱的巨臂划破空气,轰然撞击塔壁,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整座灰塔中回荡。
尤安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当初,他创造这具魔像时,从未料想到它的速度竟会如此惊人。而如今,以十三岁少年的身躯迎战,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它的可怕之处。
那股压倒性的威压……让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兴奋。
“很好,这才像话!”
作为忠诚守护了半个世纪的守门者,这等力量,才当得起它的使命。
“轰!”
石拳再度轰落,尤安所攀附的墙壁瞬间崩裂,碎石四溅,凌厉的石片划破他的脸颊,血珠沿着伤口渗出,滑落至下颚。
“呿!”
尤安轻咂舌尖,为了避免坠落,他不得不施展“闪现”。
然而,就在他跃出的瞬间——
魔像的身躯骤然扭曲变形,一面厚重的石墙竟如同凭空出现般,横亘在他的前方,封锁了他的去路。
它……预判了他的行动?!
尤安心头猛然一沉。
‘可恶,它记住了我的“闪现”轨迹……?’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意。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沉重的代价已然降临。
“轰!”
魔像的巨拳如同灭世之锤,携带着毁灭性的威势,毫不留情地砸下!
沉闷的爆裂声响彻整个灰塔,鲜血飞溅在墙面之上,染出一片猩红。
然而,魔像并未就此罢休。它缓缓旋转拳头,死死碾磨着墙面,仿佛要将尤安彻底碾碎。墙壁在强大冲击下逐渐塌陷,印出了深深的拳痕。
片刻后,魔像终于停手,缓缓抬起拳头。
它判断,目标已被彻底歼灭。于是,它转动视线,开始寻找新的入侵者。
然而,
它的庞大身躯,猛然一颤。
失衡了。
直至此刻,它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攻击,竟破坏了支撑自身的关键部位。
尽管外观看似无恙,但内部结构已然崩溃。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回荡,庞然的身躯狠狠撞向塔壁,而后,在失衡之下,向着灰塔下方坠落而去……
“呃……呃啊啊啊!”
赫克瑟尔一行人被骤然降下的巨石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亲眼目睹,一头无形的怪物被巨石砸中,血肉模糊,瞬间化为一滩碎裂的血泥。
“砰!”“噗嗤!”
沉闷的冲击声此起彼伏,断裂的残肢混合着鲜血飞溅四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赫克瑟尔惊恐地拖拽着队员们,拼命向后撤离。
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落石雨终于停息。
然而,他们仍未敢松懈,因为……
头顶之上,灰塔依旧岿然不动,而他们前进的道路,却已经完全崩毁。
本森的肩膀脱臼,魔法师瑟伦像是被砸到了头,嘴里开始胡言乱语,但幸运的是,队伍中并没有人受到致命伤害。
赫克瑟尔仍然心有余悸。
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崩塌让他一度以为整座灰塔即将倾覆,但四周的塔壁依旧巍然不动,没有出现任何进一步崩坏的迹象。
唯一的变化是他们原本打算攀登的上层,已经彻底消失了。
赫克瑟尔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们的前路被截断,若要继续向上,恐怕只能徒手攀爬这座陡峭的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