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规则多面体。
这个名字听起来古怪至极,但这正是赫蕾缇娅要找的东西。
那颗深紫色的宝石,切割方式极其不规则,仅仅是望上一眼,便让人心生不安,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在其中沉眠。甚至流传着一种说法——历代持有者皆遭诅咒,最终落得悲惨下场。
“最着名的拥有者,非列托主教莫属。他得到这颗宝石后,精神彻底崩溃,变成了如今那副疯癫模样。接着,坦提尔斗技场的主人也曾短暂持有过它,可没过多久便将其转手,结果不出几日便葬身火海。而现在,这颗宝石几经辗转,落入了海布登的亨本伯爵之手。”
赫蕾缇娅微微倾身,低声在尤安耳边说道。
“甚至还有传闻称,这颗宝石最早的主人是皇帝本人。据说,皇帝在北方裂隙的战场上发现了它,并因此深深着迷,最终竟沉溺其中,甚至连刺客从背后刺来的一剑都毫无察觉。”
“倒是个有趣的故事。”
尤安淡然回应。他从未听说过此事,按理来说,如果是极为珍贵的神器,他不可能一无所知。因此,这颗宝石的历史或许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悠久。
“这么一颗充满诅咒的宝石,你为什么想要得到?”
“若只是普通的宝石,我自然不会费心。但这颗宝石,蕴藏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什么力量?”
“它能够吸收黑暗之力。”赫蕾缇娅轻描淡写地说道,“当然,这种能力与你无关,对普通人而言也毫无价值。但那些皇帝的狂信徒们,可是会为此疯狂。他们坚信,自从皇帝化为行尸走肉之后,整个世界便充满了黑暗的威胁与诱惑。在我看来,他们自己脑子里的黑暗才更深。”
赫蕾缇娅的话尤安并未否认。确实,这样的能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如果这颗宝石能够蕴藏强大的力量,那倒值得一试,可仅仅只是吸收黑暗之力,他便没有任何兴趣。
“可你要拿到这颗宝石,又为何需要我?”
赫蕾缇娅笑了,带着一丝揶揄:“英俊的黑发美少年。”
“……所以呢?”尤安皱起眉头。
“因为现任持有者——亨本伯爵。”赫蕾缇娅耸了耸肩,“别露出那副表情,不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亨本伯爵家族向来奢靡成性,几乎每周都要举办一场奢华宴会。我与他家并无交情,若想接近他,便只能通过宴会,否则难免引人怀疑。”
“所以?”
“正巧,中央贵族圈子里,最近正流行‘黑发美少年’。”
赫蕾缇娅微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
“皇帝权能所不及的边界之外才会诞生的罕见存在,驯服以凶暴着称的黑发人种所带来的成就感,诸如此类……这可不是驯养一头狮子或黑豹能相提并论的。所以,我本打算找一个合适的黑发少年作为陪伴,参加宴会。但合适的人选太难找,几乎已经放弃了。甚至一度考虑过雇个顺眼的孩子,把头发染黑,反正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危险?”
尤安嗤笑着反问,赫蕾缇娅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
“或许会有哪个疯贵族,想让你跟他豢养的黑豹打一场。但那种事,我拒绝就是了。再说了,就算真打起来,凭你刚才展现的实力,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换句话说,她是想让尤安以“宠物”的身份,陪她参加那些荒淫无度的贵族宴会。
尤安哼了一声,满脸不屑:“这提议值得我考虑吗?”
“如果你清楚休金骑士团在帝国的待遇,你就会明白这笔交易的价值。”赫蕾缇娅意味深长地一笑,“难不成,你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你恐怕是太高估自己的自尊了。”
“我的自尊值多少,由我自己决定。”尤安冷冷地说道,“没必要再谈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然而赫蕾缇娅却突然出手拦住了他,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急切。
“如果你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出来。若是钱的问题,我可以满足你。”
“何必这么麻烦?随便找个孩子,染成黑发不就行了?”
“不行。”赫蕾缇娅盯着尤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我已经认定,非你不可。”
“为什么?”
赫蕾缇娅露出了一抹笑意,带着几分笃定:“和你聊了几句,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边境出身,而是在中央长大的,对吧?”
尤安的瞳孔微微一缩,赫蕾缇娅见状,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轻轻颔首。
“别以为只有你会分析别人。”她唇角微扬,目光犀利地打量着他,“一开始,我以为你的狂妄口吻只是没受过教养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天生就是这副欠揍的性格。而且,你的口音毫无方言痕迹,是最标准的中央贵族腔,措辞精准,词汇丰富。你的步伐沉稳凌厉,明显受过严格的剑术训练。来自中央,出身非凡的大贵族,让我猜猜,你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
赫蕾缇娅缓缓靠近,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推测,但话音未落,她却又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种猜测也无关紧要。
“不,算了,你不必回答。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足够。我带着你出席宴会,绝不会丢脸。”赫蕾缇娅微微一笑,语气郑重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这个忙。作为回报,赫尔温家会欠你一个人情。”
“小姐!”
一旁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语气焦急,但赫蕾缇娅只是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赫尔温家?”
尤安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
“再正式介绍一次吧。”赫蕾缇娅平静地说道,“我是赫蕾缇娅·赫尔温。反正,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计划,迟早会知道我的身份。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向你保证,赫尔温家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支援。”
尤安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望着赫蕾缇娅,仿佛在彻底审视她的一切。
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赫蕾缇娅略感不适,但她没有移开视线,依旧直视着他。
一旁的老人和青年明显有些紧张,目光时不时扫向尤安。
忽然,尤安注意到——那位老人正死死握住剑柄,手心渗出了冷汗。
尤安微微挑眉,刚想思考其中缘由,却低头发现,自己竟也不知何时紧握住了腰间的短剑。
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股隐藏的杀意,正缓缓苏醒,如野兽般蠢蠢欲动。
但从外表来看,他不过是随意地将手搭在短剑上而已。
似乎察觉到这股杀意的,只有那名老人。
杀,还是不杀?
尤安的目光深沉,凝视赫蕾缇娅许久,最终,他嘴角微微一扬,缓缓说道:
“没礼貌、固执己见,看来是你们家族的传统?”
赫蕾缇娅一怔:“什么?”
“算了。”尤安收回视线,语气平淡,“我加入。”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了一句:“赫尔温家……我还欠你们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