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房间里再度弥漫起了浓郁的香气。
尤安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氤氲的白色水汽,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的全身,让人倍感舒适。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耳边传来细微的女性鼻音。尤安抬起手臂,几滴水珠顺着那白皙无暇的手滑落。
“这次是在沐浴时啊。”
此刻,他正与圣女伊比的精神连接着。虽然这是第四次降灵,但他依然无法完全进入她的内心。
每次降灵,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与她的共鸣越来越强烈。正当他准备按惯例切断连接时,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镜子。
镜中倒映出的是略显瘦削却极为美丽的身姿,作为圣女,她的容貌与身材都是无可挑剔的。
但映入眼帘的赤裸身体却满是与圣女形象不符的伤痕。
“这些伤痕……”
那些光滑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眼眶微红,似是哭泣过后……
伊比身上虽无致命伤口,但肋侧、肩膀等处已布满淤青。
尤安仔细打量,确认没有更恶劣的伤害痕迹,至少,还未曾遭受超出殴打范围的对待。
最严重的是脖颈上的瘀血印。
“看来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虽然手法不像刺客。”
拳脚交加,试图掐死,却没能成功的痕迹。
可她是圣女,怎么会遭受如此对待?
尤安微微眯起眼,心中已有猜测。
是教皇。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贪婪的面孔,他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说实话,在他眼里,圣女不过是借用他之名,吸食信徒血汗的寄生者。
但,仅仅因为传达了他的话,就被如此毒打?
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尤安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
第一次降灵时,他的动作僵硬如梦魇之中,仿佛被束缚在躯壳内。
那时,他只能勉强迈步、开口说话,而这一次,他明显能更自然地控制肢体了。
他随手用毛巾擦去身上的水渍,披上衣物。
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略显凌乱的穿着,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在意。
既然都降灵了,那就趁机多试试吧。
尤安推开浴室的门,迈步进入昏暗的房间。
房间中央,一道陌生的身影正端坐于椅上。
黑暗中,那人身穿黑色祭司袍。
尤安只一眼,便察觉到他不像是普通的祭司,反倒更像个习惯暴力的打手。
这不是刺客,而是来威胁的。
“你是谁?”
“圣女大人,久等了……请您先整理一下衣着。”
原本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的黑袍祭司,在看到“圣女”的装束后,微微偏过头去。
圣女的服饰本就与常人不同,而尤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穿戴。
所以,与其说他“穿”上了衣服,不如说只是随意披在身上。
“有什么事赶紧说完,然后离开,别浪费我的时间。”
维持降灵状态本就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虽然仅需休息一天便能恢复,但依旧算不上愉快的体验。
黑袍祭司轻咳一声,仍然别过头,随后从椅子上站起。
“您的言行举止……似乎与传闻中温柔、朴素的圣女不太相符。”
尤安冷笑。
“如果你是来教我礼仪的,”
“那半夜闯进独身女子的房间,可不是个好方式。”
“圣女殿下,您这口气,倒像是在把我当作什么无赖呢。我可是奉教皇陛下之命而来。今天发生的一切,您就当作是个小小的警告吧。”
“警告?”
黑袍祭司缓步上前。
他比“圣女”整整高出两个头,如今站在伸手可及的距离内,压迫感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此刻正是深夜,而“圣女”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孤身一人暴露在这男人面前。
这样的境况,任何女子都会感到不安甚至恐惧。
然而,
黑袍祭司盯着面前的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没有畏惧?
他审讯、拷问、甚至亲手处决过无数异端与背教者。
为了教皇,他愿意做任何脏活,甚至令同行的祭司都对他避而远之。
操控恐惧、捕捉人类最脆弱的情绪,那是他最擅长的事。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圣女”,却毫无恐惧的迹象。
他感受到的,只有淡淡的不耐、厌恶,还有……烦躁?
在这样的环境里,对方竟然不是战栗,而是不耐烦?这简直闻所未闻。
“所以,你所谓的‘警告’,到底是什么?”
“我很忙。”
“原本不想亲自动手,但看来不得不如此了。”
让一个人无声地品尝痛苦或恐惧,并不一定要留下伤口。
或者,还有另一种方式让她蒙受屈辱。
黑袍祭司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件随意披在身上的单薄衣物,停留在若隐若现的曲线之上。
或许,他可以更进一步?
他伸出手,朝着“圣女”纤细的脖颈探去……
那一瞬间,圣女的手轻巧地缠上了黑袍祭司的手腕。
他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对方何时出手,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歪了歪头。
但下一秒,他便没办法再思考了。
“咔嚓!”
撕裂般的剧痛从手指骨骼传来,黑袍祭司的脸瞬间惨白。
“呃啊啊啊啊!”
他凄厉地惨叫,双膝重重跪地,身体因痛楚剧烈颤抖。
然而,那被碾碎的手指仍被圣女死死攥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的手指已彻底反向折断,骨骼直接刺破皮肤,白森森的断骨裸露在外。
圣女轻轻动了动手指,碎裂的骨骼彼此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
“下次,白天得到许可后再来。”
冷淡的声音宛如死神的低语。
“呃……知、知道了!求您……求您放过我!”
尤安随意地一甩手,仿佛丢弃垃圾一般,将黑袍祭司的手甩开。
重获自由的黑袍祭司踉跄着倒地,连滚带爬地朝门口爬去,巴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狱般的房间。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房门时,尤安忽然开口。
“喂。”
“呃……呃?!”
黑袍祭司的身影顿时僵住,浑身冷汗直冒,缓缓地回过头。
“你会治疗魔法吧?”
尤安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那只已然变形的手,那是刚才亲手捏碎黑袍祭司的“圣女”之手。
纤细的少女手指,竟能徒手碾碎成年男子的骨骼,这一点本就足够骇人。
但真正让人恐惧的是: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宛如粉碎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别人的躯体。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袍祭司浑身颤栗,意识到自己必须彻底颠覆对“圣女”的认知。
可如今,他别无选择,即便自己仍旧痛得满头冷汗,也只能强忍伤痛,替她治愈那只被她自己捏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