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对江奉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们的关系不算生疏,但也没有特别亲昵,比起亲姐弟,更像是大姐头跟她罩着的狗腿小弟。
江奉没皮没脸,不管她是打是骂,照收不误,认错态度良好,甚至还能含笑带泪,发自肺腑的说一句。
“姐,还是你对我好。”
搞得江月不好再扇他,怕给他爽到。
吴敏敏在一旁急得像热锅蚂蚁,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脚下踩着的那块地板被她蹭的光亮,活像是新打了蜡。
江月只能把前两天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江奉立马就哭了,拉她袖子,被嫌弃地甩开,又锲而不舍地攀上:“你走了我怎么办?爸是不做人的,这次我闯了祸,要是没你罩着,他迟早打死我。”
吴敏敏好声好气劝他:“他怎么会打你,他都改好了。”
江奉瞪她:“你说得好听,当初我还让你别把他带回来呢,就当他死外头了,你听了吗?你没听,他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就让他进门了。男人就是败家的种!他来了就没有过好事!”
江月冷笑一声,第六次甩开他的手:“你不也是男人?”
“所以我败家嘛。”
还挺有自知之明。
江奉抹着泪:“反正不行,姐走了我肯定挨他欺负,妈就是恋爱脑,这些年要不是我拦着,他又怕惹怒你,家里东西早被他搬去给外头那些人了。”
“妈你也别瞪我,你自己说说,你哪里舍得骂他一句话?姐,我偷偷告诉你,妈上回还在外头说呢。”
江奉学着吴敏敏的腔调,夹着嗓子说话:“外头那些都是小的,我才是大房,以后就是有了孩子,抱我身边养着,照样管我叫妈
——我觉得她就是电视剧看多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搞那套!以前咱们日子多苦,妈的福气都让江肇那瘪犊子给享受了,过两年他再带个小儿子回来,你又不在,我迟早被他们折腾死。”
吴敏敏急得去拧他耳朵,但很快又哭了:“我能怎么办,他是你爸!我能不认他吗?我这都是为了你们!”
“你可拉倒吧。”
江奉第八次去扯江月袖子,江月彻底没脾气了,他便抿着嘴偷笑:“你要真为了我们,早该把他扫地出门,他饿死关我们什么事?他死了,刚好撞上姐要结婚,那叫双喜临门。”
“以前他踹我们姐儿俩跟踹土豆似的,大耳刮子一个接着一个,也没见您为了我们拦着。”
“当我不知道呢,您不就图那个。”
他压低声音,颇有些鬼鬼祟祟:“我上厕所都看见了,手腕那么大……”
吴敏敏连忙捂他的嘴。
江月深吸一口气:“你别什么话都往外蹦。”
但她又有些好奇:“真的假的?”
江奉好容易挣脱开来:“珍珠都没那么真。”
“妈这辈子,也就被一根那啥给耽误了。”
江奉觉得他说得还挺含蓄,但吴敏敏不知是羞愤,还是纯粹气的,脸色涨红,指着他的鼻子骂:
“臭小子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
江月出来打圆场:“好了,别提这回事了,都过去了。”
又问:“我让你们办的事搞定了吗?”
吴敏敏这才冷静下来:“你爸这两天都在外面忙着这事,都没空回家,他听你的话,房也好车也好,都是加急卖出去,七八折甚至六折都行,没办法,要快。”
一想到这,吴敏敏就忍不住痛心:“要是能缓一缓就好了,那些人看出来咱们急着兜售,价格都压下去不知多少,估摸着赔了好几百万。”
江奉也急,不过急的不是钱,而是:“你怎么让他去办?你自己难道不行?实在不行等我出来。”
“等你出来让人坑吗?”
吴敏敏说:“他是你亲爹,害不了你!”
“是吗?”
江月笑了笑:“你给他打个电话吧,问问他情况。”
吴敏敏敢骂江奉,但江月开口,她只有听话的份,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第一通响了很久,没人接,第二通一响,对面就挂机。
吴敏敏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再打,僵笑着:“可能现在忙,等会再打,等他忙完了就好了。”
等了十几分钟,再打过去,手机开了公放。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江奉面色凝重,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带人找他去!老小子,敢卷款跑路,今儿个他别想活着出这座城!”
真大难临头,吴敏敏也不哭了,面色在听到最后那通电话时瞬间晦暗,她呆愣愣地坐在原地,手不自觉发颤,过了几秒,就开始连连往自己脸上扇。
江奉连忙回去制止她的自残行为,又忍不住说:“您现在打自己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当年三妹被他抢走,没两年就病蔫蔫的被送回来,挨了几个月就死。”
“您也不怪他,怪天怪地,怪自个儿命不好,怪我吃太多,怪姐读书要花钱——读书吃饭才能花您几个钱?比江肇在外欠下十几万甩你头上多吗?——现在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吴敏敏痛苦麻木的神情让他住了嘴,缓和了语气,又说:“算了,他跑了也是好事,现在跑好过以后出事,咱们回头算算还有多少东西,才三天,他卖不完的。”
江月只当看了出好戏,直到吴敏敏求救似的看向她:“月月,你去把你爸爸带回来,妈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他不敢不听你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
江奉抓狂:“他拿你当过回事吗?你能不能清醒点,你想要男人我给你找啊,保准比他好看比他年轻比他能干,价格还比他便宜!什么鸭能卖几百上千万,要是钱真那么好赚我早下海了。”
“我没想着他。”
吴敏敏推开江奉,跑到江月跟前,作势要跪下,但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后,不敢妄动,只恳求说:
“月月,你爸……江肇这次就是死外头我都不管,你得把钱追回来,那么多的钱,不能白便宜了他。”
她活了大半辈子,此刻遭受重大打击,这才终于清醒。
江肇不是个靠得住的人,他们既不能同甘,更不能共苦,儿子也没本事,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江月这个女儿,以及仅剩的那些钱财。
“我跟你发誓,这次之后,我保证跟他离婚,带着小奉离他远远的。”
“月月,我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那些钱我也不要了,你都拿回去,只要别便宜了江肇就行。”
吴敏敏忽然想起前些天江月威胁旁人时说的话,面上带了几分狠意:“那么多钱,我要全用来买他的命。”
她一贯贤妻良母,如今露出狠毒模样,倒是让原本叫嚣着要教训人的江奉吓了一跳。
江月审视般看她一会,反而笑了。
她取出手机,找到一个视频,点开,里面赫然传出江肇哀求的声音。
“别……别打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我女儿是周家的人,啊……要多少钱我……”
声音很快戛然而止,因为有人一棍子敲在了他嘴上,画面瞬间安静不少,只剩下棍棒拳脚捶打肉体的声音,像是乡下过年杀猪。
“不用找了,他现在在精神病院疗养,唉,他也是可怜,好好的突然就被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一时接受不了发病了,从三楼跳了下去,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
江月从包里取出张纸,递给吴敏敏:“不过他倒是讲感情,都这样了,还怕拖累了您,硬是撑着病躯给您签了张离婚协议书,要求净身出户,情深意切,实在令人感动。”
离婚协议书被吴敏敏接过,江奉见状十分上道,立刻从抽屉里翻出笔来,正正经经摆好。
“至于要不要签字,您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