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便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她才朝他伸出手。
江奉是很听她的话的,他比她高了,她手抬久了会累。
所以江奉慢慢蹲下,他街溜子一般蹲在她的腿边,任由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揉他的头,有些用力,他头皮有些疼。
“小奉,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江月低声说:“他很有钱,我现在很需要钱,如果你把他吓跑了,我会觉得很困扰。”
她会觉得他麻烦。
江奉很怕这个,江肇以前嫌他哭麻烦,所以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大街上,怕吴敏敏没了儿子骂他,便跟破鞋跑了。
吴敏敏也恨过他,问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骂江月为什么要捡回他。
但过了几天,她就待他很好了,他是她的儿子,是男人,吴敏敏难以自抑地爱他,对他的怨恨就像对江肇的怨恨,是一种另类的嗔。
“我知道了。”
江奉只得点头,于是他听见姐姐的轻笑,他仰起脸,能看见江月的笑颜。
他实在分不清江月到底漂不漂亮。
女人才分容貌高低,姐姐就是姐姐,姐姐只是姐姐,姐姐的脸在他看来是一团诡异的混沌,是吸引着飞蛾的烛光,是被飞蛾死死跟着,忽闪忽闪的萤火虫。
她的手依旧放在他的头上,指缝间是他的发。
有些疼。
但他不叫唤,他只是蹲在她的腿边,仰着头看她,听她说话。
姐姐说:“小奉,我的弟弟,我的小狗,你会听姐姐的话的,对吗?”
江奉艰难地点头。
于是他听了她许多年的话。
比如不许去杀了还敢回来的江肇,不许抛下妈妈,不许伤害姐姐选择的男人,见到男人要叫姐夫……
要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要去男人的公司里当小职员上班,要按时上班打卡,不能去给人做担保,最好别去惹是生非……
只有最后那条江奉没听。
他偶尔还是会给她找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不然江月太放心他,她就不找他玩了。
江奉很机灵,他每个月花销不会超过五千,能蹭周颂年的就蹭,工资能攒下来很多,会帮江月收集一些小消息。
比如哪个人说了她坏话,比如宋墨挽回国,比如问江月要不要他开卡车去把她的情敌撞死,刚好他考了证。
她自然不同意,姐姐就是太心软,所以才会给宋墨挽可乘之机,要不是姐姐扇他耳光警告,他一定要把她弄死。
但姐姐就是因为太心软,所以才没有把他们这些累赘抛下。
江奉一直都感激她这一点,但现在多少有些憎恶。
“姐,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江奉说。
他暗自祈祷她不想,他知道她又心软了,但他祈祷她不想。
如果她想,他就得听她的话,他这次不太想听。
“他又没死。”
江月看着江奉,一脸疑惑:“他都没死我回去干嘛,我又不能继承遗产。”
话说前夫死了前妻能继承遗产吗?
好像不行。
江月想了想,国内似乎不怎么承认事实婚姻,唉,太可惜了。
“对了,姐……姐解,我忽然想起来你不是死遁吗?那你遗产继承人是谁啊。”
柏漱看着她的脸色,试探性般开口,语气却故作轻松:那么多钱呢,唉早知道咱们就提前把钱都取出来了。”
前面是为了逗乐,说到那么多钱的时候。
柏漱的表情难免有些扭曲,十个亿呢,他要是有十个亿,他可以……
算了不可以,身体很重要。
柏漱不想老了兜不住被护工扇耳光。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在遗嘱里添上你。”
江月笑盈盈的:“你要吗?”
柏漱疯狂摇头:“算了算了,这钱我拿着烫手,咱们是一伙的,我知道错了,我从心,你不要害我。”
他又不是傻子。
但凡江月真在遗嘱上添了他的名,她那前夫百分百会查出来,万一真误认为他们俩是私奔,柏漱估计以后只能去天地银行取钱了。
“你不回去了对吧。”
江奉眼睛亮了亮,他忍不住要笑,但又怕显得太幸灾乐祸。
周颂年在姐姐那里有点地位,他不会在她面前搞事。
江月叹了口气:“跑都跑了,我都把那么多钱留给他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
她看得很透彻。
不能离开周颂年,什么五亿十亿都是假的,她是能花,是能随意挥霍,甚至花完了周颂年肯定会再补给她。
但那有什么意思?
江月只想拿走她该拿的钱,不想要那么多的负担。
所以她也只拿走了她这么多年偷偷从周颂年身上抠出来的三千万。
一笔不在周颂年管控范围内的钱,一笔她能心安理得花销的,属于她的财产。
江月很有自知之明,她只拿她应得的那些,至于剩下财产,她立了遗嘱,只要周颂年办理了她的死亡证明,那些钱就都是他的。
她把钱还给他了,她把自由从他那里赎回了。
他们两清了。
手上被人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江月顺着方向看向江奉,江奉耸了耸肩:“这卡姐你拿着吧,我拿着钱没用,男人是败家的根,你比较适合管钱。”
他又试探性般说:“姐,你以后每个月能给我发两千零花钱吗?我得有点钱买菜,顺便吃宵夜。”
柏漱弱弱地举手:“我也想要,我都没工作了,姐解你以后也给我发点,就当养狗……呃你已经有一条了。”
柏漱跟瞪着他的江奉对视,默默改了说辞:“养保镖了,富婆求您疼我,要求不高,比你弟少两百也行。”
江月都没答应,她捏着钱,十足吝啬地说:“你俩别想了,都给我滚去打工,我这里不养吃白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