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破烂侯带着许愿匆匆赶来,裴行远还浑然不知,许和平竟在那天谈话后的第二天,便火急火燎地南下了。他这一走,可谓是毫无征兆,只留下许愿这孩子,满心失落,陷入了郁郁寡欢的状态。一连好些日子,小家伙都没精打采的,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气,原本灵动的双眼也变得黯淡无光。
破烂侯和侯素娥心疼这孩子,变着法子逗他开心,可不管是拿出平日里许愿最爱吃的点心,还是讲那些曾经能逗得他哈哈大笑的趣事,都没能让他重新展露笑颜。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到裴行远,盼着他能有什么奇思妙想,让许愿重新快乐起来。
“这小家伙也够可怜的。”裴行远轻轻摸了摸许愿的脑袋,语气里满是怜惜与感慨。在这个特殊的年头,家家户户响应多子多福的观念,夫妻生育好几个小孩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一家有五个小孩的情况屡见不鲜,三个孩子的家庭都算是人口较少的,至于只生一两个孩子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会被视作异类。
不像未来,社会观念发生了巨大转变,许多人以单身贵族自称,对结婚生子望而却步,生怕自己的孩子将来沦为被压榨的廉价劳动力。就拿胡八一、王胖子、丁思甜他们来说,起初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都是独生子女,而后来成为挚友,那又是另外一段充满故事的经历了。
许愿这孩子,要是身边有几个年长的兄弟姐妹悉心照顾,又怎会被孤独和失落笼罩,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裴行远思忖片刻,转身走进卧室,在书架上翻找一阵,拿出一个坦克模型,轻轻放在许愿面前。
小家伙看到模型的瞬间,眼睛猛地一亮,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并未流露出强烈的渴望。裴行远瞧在眼里,暗自好笑:小样儿,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组合模型?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它的神奇之处!“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当当当,坦克勇士,变身!”裴行远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在许愿逐渐兴奋起来的目光中,他双手灵活地摆弄着模型,将其拆解、重组。不一会儿,一个脚踩五对轮、肩扛坦克炮的威武机器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随时准备奔赴战场。
“想不想要?”裴行远笑着问道。“想要!”许愿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回答道。“给你,来,我教你怎么组装,把这个拿下来,还有这个……”裴行远耐心地指导着许愿,手把手教他如何拆解和组装模型。一旁的破烂侯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羡慕与渴望,心里琢磨着:要不晚上等许愿睡着了,偷偷把这模型拿过来玩玩?
仅仅教了两遍,许愿就掌握了组装技巧。看着他趴在茶几上,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模型,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开心笑容,裴行远起身,看向破烂侯:“幸不辱使命,咦,侯叔,你好像对这个模型很感兴趣啊?”破烂侯猝不及防,没想到裴行远突然转身,一时间手足无措,老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这个也太有意思了,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的。”那眼神里藏不住的渴望,分明就是想玩模型,裴行远心里明白,却也不点破,男人嘛,无论到了什么年纪,心底总有一份童真,至死是少年!
破烂侯察觉到裴行远揶揄的目光,尴尬地抱起许愿,匆匆离开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人忍俊不禁。
……
此时的香江,娄家书房内,一片静谧。娄董坐在书桌前,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黑玉环,目光专注,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反复查看,像是在寻找什么关键线索,许久之后,终于找准一处位置,将黑玉环轻轻按进印泥盒里,再稳稳地放在白纸上,轻轻一压。
当白纸上浮现出“裴行远”三个花体字时,娄董迅速拿起一旁收藏的文本,仔细对照。确认无误后,他的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欣慰与感慨。他将黑玉环递给许和平,笑着说道:“和平啊,原来你和裴哥儿还有这层关系,你怎么不早说呢!”
正准备收起黑玉环的许和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娄董话里有话,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娄董的双眼,语气坚定地问道:“伯父,请您告诉我,您把我堂弟许大茂怎么了?”“这个嘛……”娄董缓缓敲着大腿,一时间陷入了踌躇。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他看到许和平一脸担忧的神情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咳咳,那个,和平啊,我也没做什么,你也知道,男人嘛,酒色财气,很难不沾。我也就是让他染上了花柳病和抽大烟,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针对许大茂了!”
许和平听到这话,脸庞瞬间抽搐起来,内心五味杂陈。花柳病虽说还有医治的办法,可抽大烟呢?那可是害人不浅的恶习,一旦染上,想要戒掉谈何容易!他暗自庆幸自己回来得还算及时,看样子许大茂染上这些毛病的时间还不长,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许和平心急如焚,匆匆将黑玉环收好,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告辞,他必须尽快找到许大茂,把他送到医院,好好检查一番,说不定还能帮他戒掉这些恶习。“和平啊,裴哥儿能把他的信物交给你,不仅仅是为了许大茂的事吧?”娄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和平闻言一愣,脚步顿住。他心里明白,娄董说得没错,裴行远交给他信物,肯定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反正许大茂已经染上了那些毛病,晚一天送医院,或许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想到这里,许和平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身拿起一旁的小木箱。他动作缓慢而郑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四个碗,轻轻放在娄董面前。“是这样的……”许和平清了清嗓子,将钓佛头计划,一五一十、详细地向娄董讲述了一遍。“我只要拿回那个佛头,至于这黑釉曜变天目盏的收益,裴哥儿说了,还是按你们当初的约定算。”
娄董轻轻拿起一只黑釉曜变天目盏,放在手中细细欣赏。他的眼神里满是喜爱与赞叹,时而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盏,时而凑近仔细观察,仿佛在与一件稀世珍宝对话。好一会儿,他才心满意足地将茶盏放下。
从娄董拿起黑釉曜变天目盏,到最后放下的整个过程,许和平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他不得不承认,裴行远放心地将计划透露给娄董,确实是有原因的。娄董虽然对黑釉曜变天目盏爱不释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其占为己有的意思,这份克制与坦荡,让许和平心生敬佩。
“许掌柜的事,当年在京城可是轰动一时啊,其实那时候很多人都不信许掌柜会是个汉奸,包括我也不信。”娄董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许和平闻言,惊讶地看着一脸笃定的娄董,声音微微颤抖道:“您不是为了安慰我才……”“哎,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岁数小,不明白东瀛人的险恶用心,这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许掌柜是被它们拿来祭旗的,它们一直想把我们的所有宝物据为己有,许掌柜偏偏要和它们对着干,他最后出了这档子事,其实基本可以预料的。”
娄董举起面前的茶杯,向北边遥敬一杯:“许掌柜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佩服这样的英雄,我以茶代酒,向许掌柜表示敬意!”看到娄董的举动,许和平眼眶微微泛红,感动地说道:“谢谢!”“不用谢我,这事每一个有良心的华夏人应该做的,能够参与这样的行动计划里,我是三生有幸啊!”
娄董伸手轻轻放在面前的黑釉曜变天目盏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当初他们家离开京城的那个夜晚。裴行远送的那幅仿画,宛如一场及时雨,帮助他们在香江站稳了脚跟,迅速融入了香江的上流圈子。看着许和平一脸淡定的样子,娄董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几个被东瀛人视若珍宝的茶盏,不会也是仿品吧?好家伙,难怪这计划叫钓佛头计划,这一个“钓”字,当真是点睛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