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浓烟消散之后,薛怀义的尸首被抬了出来,卢十一郎一眼望过去,几欲呕吐,准确的说,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而是一块黑碳,而且黑碳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举起右手指向头顶。
“我怎么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刚才有打雷吗?”
“没有啊!”
“雷是没有,不过,我好像看到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仿佛有仙人降临一般,然后这个和尚突然指天发誓,念了一句我心向大周,最后就听到彭的一声,人就烧起来了。”
慕容桓听到这里,打断问:“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指天发誓?”
“是啊,这薛和尚自己招供曾经在白马寺中宣讲老子想尔注中的双修长生之法,骗了不少美貌妇人与之双修,他还得意洋洋的说,连女皇也迷恋他的身体,他从前就是个卖野药的,现在又在给女皇练制仙丹,他还说,女皇一定不会杀他,他还得陪着女皇长生不老呢!
我们正聊得起劲,他突然发起誓来,说他没有谋反,依然心向大周,心向女帝,然后咱们这牢狱顶上陡地一阵大亮,澎地一声,他的身周就燃起了大火,连叫都没叫上几声,便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牢头说着,有些恐惧又嫌弃的看了薛怀义一眼,“卢少卿,你说这薛和尚该不会是真的触犯到了雷神,被雷劈死了吧?”
“不是都没听到雷声吗?哪来的雷劈?”卢凌道,“莫要再谈怪力乱神,扰乱人心!”
牢头说着话时,慕容桓来到了薛怀义身边,但见他全身都有烧焦,但左手紧握拳头,手中似握着什么东西,她叫人拿来了一只铁钳掰开手指,从中挑出了一些碎屑,并叫了仵作辛卫来看。
辛卫验过之后,道:“是燃烧过后的纸屑?”
慕容桓点头,起身问:“提审薛怀义的时候,他可有与其他人接触过?”
一名捕头回道:“从牢中出去到公堂之上,除了我们大理寺的人外,没有让他接触到其他人,哦,就是出门的时候,有碰到一个小乞丐,冒冒失失的撞过来,又摔到了地上,我便去扶了一把,但也没让薛怀义与他有接触啊!”
“你扶的这一瞬间便足够了,那小乞丐长什么模样?”
捕头的神情很为难:“就……就只见了一眼,我有点脸盲,记不住其长相。”
“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捕头拼命的抓头,回忆了半响,才勉强答道:“只记得脸很黑,又脏兮兮的,眼睛小但很明亮,头发卷曲炸开,衣衫褴褛,应该是个男孩……然后再……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一边说,慕容桓便一边画像,片刻之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小男孩身影便跃然纸上。
“是这个样子吗?”慕容桓问。
捕头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是挺像的,好像是!”
“小娘子,你是怀疑这个小乞丐?”卢十一郎好奇的问。
慕容桓道:“我是怀疑薛怀义在提审的途中,有人给他传了信,或者是给了某种暗示,这封信的内容也许是让他做一件事情,诱他可以将他救出来,让他信以为真,但当他做完这件事情时,便有人借天时地利杀了他。”
“那会是让他做什么事情呢?”
“比如指天发誓!”
“我还是不懂,指天发誓,又会怎样?”
这时,萧慕宸接道:“倘若在雷雨天时,站在空旷的地上,或是站在最高处,以手指天,便会引来雷电。”
“这样啊!但我们这大理寺狱中四面墙壁,上顶也只开了个小窗,不算空旷之地啊!”
卢十一郎这一提问,又让众人陷入沉思。
“不过,这个薛怀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骗一些无知的妇人与他双修,敢情这洛阳城中不知多少男人被戴了绿帽,他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卢十一郎说到这里,眼中亮光一闪,又好奇的问:“还有那个流血的傀儡娃娃又是怎么一回事?那木偶人好似描绘出了红线的死状,难道是有人提前预料到了红线会怎么死,所以先摆弄出了那个傀儡娃娃给我们看。”
言至此又有些不解,“那你说这凶手是什么意思?杀人之前,还提前告知我们这个人的死状,这是在显摆他有多聪明,我们有多愚蠢,找不到他人所在么?”
“也许你还真找不到他人所在……”
慕容桓叹了一声,心中有些不好受的陷入沉思。
“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已知道凶手是谁?”觉察到慕容桓似有些不开心,卢十一郎又问。
这时,萧慕宸道:“我们先回去,此案,我们会继续追查,先将白马寺一案结了罢。”
卢凌点头。
萧慕宸便携了慕容桓的手便打算离去,这时卢凌又看向慕容桓问了句:“那个苏宇所犯下的罪行,必判斩刑无疑,你可有什么话要与他说?关于你父亲母亲的?”
慕容桓顿足道:“不必了,这些话,我会去问魏王!”
……
离开大理寺后,萧慕宸便与慕容桓登上了马车,问:“你是怀疑这个凶手与师傅有关吗?”
慕容桓点头:“不瞒你说,我昨夜便梦见了师傅所画的这些名卷,以前他也给我说过些名卷的故事,但我不相信,师傅会是杀人的凶手,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杀人呢?又是为了什么?”
萧慕宸安慰她道:“也许是你多想了,此事与师傅并无关系,就像贺兰敏之也会催眠术一样,或许这个世上也有其他人知道这些名卷的故事。”
慕容桓又将信将疑的点头。
“对了,这份莺莺传的名卷,为什么会留在南柯太守身边?是为了告诉我们什么?”
“之前红线有对我说过,她所在的刺客组织里,每个人手中都有另一名刺客的名卷,红线手中的便是南柯太守,而南柯太守手中的便是这莺莺传。”说到这里,慕容桓眼中亮光一闪,“也许杀了南柯太守的人便是这个莺莺传里的主人公。”
“你是说崔莺莺?但这个崔莺莺又是谁?”萧慕宸说着,脑中陡地闪现出一个人名来。
慕容桓也似想到了什么,道:“我们再去柏梁诗社里看看!”
……
此时的魏王府中,武承嗣一脸颓丧的坐在案几的一侧,在他的对面,一位锦衣华服的男人不悦道:“早就与你说过,行事不要如此激进,会惹得圣人不喜,未想你竟然还与一个已经死去的罪人合作,行此谋逆之事。
如不是我在圣人面前求情,保下你的命,此刻,你便已经死在大理寺的牢狱中了。”
“姑母对我很是失望吧?”武承嗣叹息了一声,“我并未想过行谋逆之事,这一次也不过是想借来俊臣之手,将那些与我武家作对的人一网大尽而已,可未想一个萧慕宸再加上一个小贱婢,便毁掉了我所有的计划。”
“姑母对狄仁杰一向器重,而此人早年在州各地外放为官,清廉正义,深得民心,虽表面上不与人结党,可这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在私下与之交好,愿意冒死为之申冤求情,昔日你让周兴杀了乐相一家,其幼子被萧慕宸保下,入了司农为仆役,这一次,也便是这个九岁的孩子向圣人为狄相与萧慕宸求情,言明来俊臣欺骗圣人,只要魏王你列举一个罪名,无论任何官员,来俊臣都能让其认罪,且与你所告的罪名一模一样。”
男人一口气说完,又看向武承嗣摇头叹气,“宫中有人证明,宫外亦有人证明,这才让姑母彻底放弃了你。你最不该的便是让来俊臣诬告狄怀英!”
“虽然在姑母的威压之下,朝中大臣们已然倾向于武氏,可这些人从内心深处依旧心向着李唐,我武家不一定要争太子之位,但可以让李家的子孙都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庐陵王李显、相王李旦、包括现在的太平公主,都是很好的棋子。”
武承嗣眸光动了动,最终道:“不管怎样,萧慕宸与慕容桓那个小贱婢都不能留,虽然萧慕宸说那丫头身上并无梅花印,但我就是有预感,她就是那个孩子,是我们未来最大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