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房屋,街上眼神空洞麻木的渔民,在猪笼里哭泣的少女,神庙周围躺着一排排昏迷的村民,无不在述说此地村里的惨状!
与此同时,陆决明精准地感知到了那七只水猴子。
两只鬼鬼祟祟地潜藏在河神庙下方,另外五只则在渭河里赶鱼,和他的兽从云思所禀报的情报分毫不差。
而那头“缩头老王八”似乎还掌握了隐匿的法术,渭河深处大片的淤泥状迷雾遮蔽了他的神识探查。
他透过这层迷雾,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河底传来两道气息,一道金丹期后期和一道金丹期中期,却无法感知其具体位置。
陆决明心中暗自权衡,他深知现在还远不是自己现身出手的最佳时机。
若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一旦让那头“缩头老王八”有所警觉,带着珍贵的锦鲤逃之夭夭,那之前所做的一切谋划可就都付诸东流了。
陆决明转身,望了一眼马车内摆放的山神神像,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提前用土御术,精心制作了一座等比例缩放了一半的泰明公神像。
按照原定的计划,第一步便是让许平安佯装成普通路人,先行深入村落。
待时机成熟去斩妖除魔、进行布道,让许平安把那蛊惑人心的河神神像砸个粉碎,而后替换成他准备的山神神像。
陆决明心中笃定,他就不信,这般大张旗鼓地挑衅,那头缩头老王八还能继续按耐住性子,龟缩不出。
主意已定,陆决明迅速行动起来。
他从铃铛法器中取出两张改良版的“镜花水月”符箓,一张贴在银泷身上,一张贴在自己身上。
霎那间,符箓上符文闪烁,光芒流转,两道朦胧的水雾分别遮罩在银色小蛟龙和小狸猫的身上,将它们原本外放的修为气息完美隐去。
符箓隐匿气息持续的时间仅有一个时辰,但已足矣。
“银泷,你先在马车里待命,等我命令再行动。”陆决明神色冷峻,低声向银泷吩咐道。
“遵命!”银泷乖巧地点点头。
紧接着,陆决明大步迈出马车,身形一闪,轻轻跳到了许平安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说道。
“许平安,你尽管大胆行事,我会护你周全。”
说罢,他纵身一跃,跳到许平安的脑袋上空,身形急速变幻,眨眼间摇身一变,竟化作一顶普通的草帽,稳稳地落在许平安的头上!
许平安只觉头顶光影一闪,还未反应过来,一顶带着温热的草帽便已落在头上。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与好奇,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下头上的草帽。
“你没事别碰本猫。”一句幽怨之声,从草帽传进许平安的耳朵。
许平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好好好!我不碰你就是。”
他心中满是惊奇,暗自感叹,这泰明公的灵猫好生厉害!居然还能变形伪装,这般神奇的手段,他可真是闻所未闻。
…………
许平安驾着一辆马车,马蹄踏在土路哒哒响着,马车吱呀吱呀地响着,缓缓驶入了渭河下村的村口。
马车渐近村口鱼市,喧闹声逐渐传入耳中。
放眼望去,渔民们拉着车,车上一筐筐河鱼,鳞片在微光下闪烁着银亮的光泽,一大早就是一片丰收的景象。
渔民们忙碌地穿梭其中,摆弄着鱼获售卖。
可这看似热闹的场景,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明明鱼获大丰收,可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收获后的喜悦。
空洞的眼神,麻木的神情,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售卖的动作。
许平安跳下马车,牵着缰绳,慢慢走进村子深处。一路上,他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村子的异样。
街道两旁,男村民们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默默发呆,他们身形佝偻,面容愁苦,岁月的沧桑过早地爬上了他们的脸庞。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村民的身影却极为稀少,几乎看不到一个妙龄姑娘,偶尔瞧见几个,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或是扎着羊角辫的女童。
走着走着,他瞧见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门槛上哭泣,嘴里念叨着:“姐姐,姐姐……”
旁边一位老妇人走过来,轻轻抱起小男孩,眼中含泪,却只能无奈地哄着:“乖孩子,别想了,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
村子里的氛围愈发压抑,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让人呼吸困难。
继续深入,渔村的惨状更是触目惊心。
靠近河边的一小半的房屋全部被毁,只剩大片的残垣断壁和淤泥在阳光下刺目地裸露着。
寒风裹挟着腥味吹来,却吹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
许平安心中满是疑惑,大步穿行在村里那破败不堪的街巷之中。
行至村尾的河边,一阵绝望的恸哭声传来!
许平安心头一紧,疾步奔去,只见一位渔老汉正摇摇晃晃地站在河边,泪水肆意流淌,口中喃喃:
“闺女啊,爹对不起你们,这苦日子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爹就去陪你们……”
“老伯,不可!”许平安大喊一声,飞身向前,一把拽住渔老汉的臂膀。
渔老汉身形一滞,转过头来,那满是沧桑沟壑的脸上写满了悲戚。
许平安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老伯,有什么难处,您跟我说,千万别寻短见啊!”
渔老汉刘阿福望着眼前这位陌生却又透着真诚的青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俺一个人活着也没啥意思,你还是让俺去死吧!”
不远处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杵着拐杖,缓步走来:“后生啊,老刘是个可怜人,死了或许更轻松一些,你还是成全他吧。”
“阿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妇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许平安一眼,缓缓说道:
“你是善良的外乡人,你不知道俺们村的事。老刘去年献了一个大女儿给河神,他本盼着小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可没成想,今日……也被他们拖走了。”
许平安听闻后,无比惊骇:“把人献给河神!?”
“是啊,打从去年河神显灵之后,渭河上下两村就立了规矩,要一月一小祭,半年一大祭。小祭的时候,献上些牲畜也就罢了,可这大祭……”
说到这儿,老妇的声音哽咽了,“大祭得献上及笄后的处子少女!就这么着,河神才肯保咱村里免受洪水侵害,还能让大伙出船捕鱼满载而归。”
许平安心中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脸上强忍着保持平静,继续追问:“阿嬷,这也太荒唐了!就没人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