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唐昭如愿达到目的,大方地送了清宁大师制卤水的方子。
清宁大师如获至宝,小心藏到僧衣内,目送唐昭三人离开后,抱着陶罐子抄近路去了前山。
善缘堂内,一群和尚正忙着给留宿佛寺的香客们准备斋饭。
清宁大师一到,和尚们纷纷见礼,“清宁师祖。”
清宁大师微笑颔首,绕过众僧走到灶台前,冲抡着铁勺炖豆腐的僧人道,“今晚送去各厢房的斋菜,多加一道煎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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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厢房内,白柔音绣好最后一片竹叶,拿起绣框内的银剪刀剪断绣线。
藏蓝色的荷包上点缀着青石绿竹,白柔音拿在手中端详,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荷包绣的不合她心意。
“我儿针线是前朝司绣局掌事女官亲自教的,别说是西北,便是放眼整个大渝也找不出几个能胜得过你的姑娘。”
忠勇侯夫人拿过荷包,心中满是自豪,“杨追能娶到我儿这般蕙心兰质的女子,当真是几时修来的福气。”
白柔音心里那点不合意消散了大半。
是啊,娶不到她是元野哥哥,不,是顾辞的损失,而不是她的。
白柔音嘴角微挑,将白日求来的平安福放进荷包内。
“夫人,小姐,斋饭来了”,连翘接过斋饭,一一摆放至桌上。
“噫?今日多了一道斋菜”,忠勇侯夫人净了手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夹了那道黄澄澄的素斋送入口中。
她眼睛一亮,“是豆腐。”
白柔音原本夹向那道菜的手一转,夹了一块木耳。
“这豆腐煎的真不错,外焦里嫩的,没有半点引人反胃的荤腥味”,忠勇侯夫人不住地夸口,问一旁送斋饭的小沙弥,“可是贵寺新添加了好吃的调味香料?”
小沙弥摇摇光头,双手合十,“非也,只是用了唐施主捐献敝寺的香油。”
唐施主?白柔音眉头一皱,“是昭善郡主?”
“正是唐施主。”
“想不到昭善郡主还会做菜”,忠勇侯夫人嘴上称赞,心里却不置可否。
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女儿,将来都是嫁入同等门第当掌家主母,虽说也会为丈夫洗手做羹汤,但几乎都是嘴上说两句,嫁入夫家几年不知道厨房门朝哪开的女子比比皆是。
毕竟像做饭洗衣这样的粗活,自有下人来做。
昭善郡主堂堂郡主之尊,竟自降身份进庖厨,果然是养在庄子上的,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半点不通。
忠勇侯夫人想着又夹了一块煎豆腐。
白柔音豁然起身,“小师傅,清宁大师可在?”
小沙弥被吓地后腿半步,“清宁师祖正在东厢房。”
白柔音提起裙角出了门。
“柔音,你去哪?”忠勇侯夫人见女儿脚步不停,转头斥道,“还不快追上去,小姐要是再出了事,我要你好看!”
连翘想到茯苓的下场,忙不迭地点头,抱起架子上的披风就追了上去。
忠勇侯夫人让人服侍着穿了披风,稍稍落后一步,等她到达东厢房时,已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香客。
有女子娇俏的声音大声质问道,“静安寺口口声声说不杀生只吃素,可今日送来的斋菜却用荤油煎过!清宁大师,你必须给香客们一个说法!”
“究竟是荤油不算荤腥,还是静安寺改了规矩,亦或是静安寺欺骗我们这些香客。”
忠勇侯夫人一惊,忙拨开众人上前,见这次闯祸的不是自家孩子,方长舒了一口气。
白柔音站在顾萱身旁,悄悄地拉着她的袖子,“萱妹妹,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我说错了?”顾萱越说嗓门越大,“去年冬天西北受雪灾,本小姐好心好意给静安寺捐赠几十斤油酥糕,想帮静安寺渡过难关。”
“谁知却被清宁大师婉拒,说什么佛家不杀生只如素,荤油乃猪肉炼制而成,亦是杀生!”
“本小姐如何劝说都不肯接受,最后还把本小姐和捐赠的几十斤油酥糕拒之门外!”
“这才过了多久,怎的就能吃油了?还堂而皇之地做成斋饭送给香客!静安寺的脸未免变的太快了些!”
白柔音用力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顾萱看着白柔音娇怯的脸,心里的怒气更上一层,“人人都道静安寺乃佛门清净之地,谁知也是个藏污纳垢、肮脏不堪之地,佛祖眼下尽是阿谀奉承、捧高踩低之徒。”
围着的夫人们小姐惊呼,这顾七小姐是疯了不成,竟然敢在佛门之地说这种违逆之言!
清宁大师面色不改,不紧不慢念了一声佛后才道,“顾施主,佛门之地,还请口下留德,不要妄造口孽。”
“作孽的是谁,在场所有香客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和尚云淡风轻的态度似油一般浇到顾萱的心火上。
“老秃驴,你今天必须给本小姐解释清楚,为什么捐赠的香油就能吃,本小姐送来的油酥糕就活该被拦在山门外!”
“你今天要是不给本小姐一个满意的解释,本小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寺!”
清宁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请听老衲一言,静安寺不杀生不吃肉乃是第一任住持祖师定下的规矩,我等僧人不敢违抗。”
“是以顾施主所赠糕点,静安寺不能接受。”
呵!顾萱冷笑,“那这盘煎豆腐大师如何解释?难不成不是用荤油煎的?”
“阿弥陀佛,顾施主一语中的”,清宁大师道,“这盘煎豆腐,是用油煎过,却不是荤油,而是豆油。”
白柔音抬头,“豆油?”
“是,黄豆榨制而成的油。”
顾萱一愣,立刻道,“你撒谎!”
“出家人不打诳语。”
“哈!不打诳语?哪怕三岁小孩都知道,油都是用肥肉炼制出来的,难道大师想说,这世上有奇人异士研制出了能不用肥肉就榨得出油的法子?”
清宁大师坦诚道,“是。”
顾萱笑得更大声,“大师莫不是在说笑?”她看向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如此荒谬之言,你们可信?”
夫人们互相看看,彼此之间眼神交流,她们自然是不信的。
能研制出不用肉便能榨的出油的方子,那不是人,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