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在床上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黑影,抄起门闩就冲了出去。
门前寂静安宁,只有守在前后院中间的差役诧异的看着忽然冲出来的京墨。
差役问:“姑娘遇到了什么事?”
京墨仔仔细细看了半晌,确实没人,只好摇摇头。
“看错眼了,以为门前有人呢。”
差役笑了。
京墨独斗马夫的事情已经在县衙都传开了,他们都认识这个勇敢又厉害的姑娘。
“姑娘尽管放心吧,我们哥几个一直着呢。”
京墨道了声谢,提着门闩满脑门问号回了屋中。
她确定自己刚刚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但出门之后,窗前又确实连个脚印都没有……
屋中除了她都是娇滴滴的姑娘,京墨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说了,只说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京墨始终提着一口气,警惕着。
好在一夜安生,什么都没发生。
京墨约好了要跟吕大头一起去朱家村找猪倌朱老三。
一大早,吕大头就赶着骡车来接京墨了。
“你嫂子说你这小身板才好没几天,特地叫我过来接你,怕把你冷到了。”
吕大头解释了一句,从骡车上拿出一个小板凳,示意京墨上去。
京墨也不矫情:“还是嫂子疼我!那就辛苦吕大哥赶车了!”
吕大头豪爽大笑,鞭子一扬。
骡子晃晃悠悠到了朱家村。
朱家村还真是与猪有不解之缘。
京墨站在村口感慨。
这朱家村简直了,一眼望去全是养猪的,每家每户都能看到猪圈,区别大概就是养的多少的问题了。
京墨那张脸实在是太突出了。
为免出现意外,她戴上了斗笠。
京墨和吕大头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一打听朱老三,村里人竟然都认得。
“朱老三哎!那可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子惨哟!”
“可不是,他大哥好好一个童生,染上了赌博,家里什么都赌输进去了嘞!就剩那点地,朱老三硬是靠养猪把家撑起来了嘞!”
“马上地也要没了!他爹不是得病了噻?他要给地卖了给他爹看病呢!”
“啊?我以为你们是来找他买猪的,你们是来买地的么?”
……
村里人太热情了,硬是给两人一路领到了朱老三家。
朱老三被叫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
看到站在门口的吕大头,他愁苦的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意。
“吕宰夫,寻我有什么事么?”
眼看周围的村民还想听他们谈话,京墨忍不住轻咳两声,提醒吕大头。
吕大头会意,上去一把揽住朱老三的肩膀。
“外面太冷了,走,咱们进屋再说!”
他们这一进屋,村民就不好再跟了,只好悻悻散开了。
一踏进朱老三的家中,鼻尖瞬间被浓重的药味裹挟。
喝了足足一个月药的京墨瞬间就闻出来,这屋中飘逸的药味是刚刚熬完药后的残留。
京墨将周围扫视一圈,这朱老三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整个正堂中除了一个正在煮水的小炉子,和一个充当凳子的石头块,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看来这朱老三的爹病的确实够重的,这是能卖的都卖了……
朱老三站在正堂,有些尴尬。
“吕宰夫,和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儿……连两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了……”
吕大头大为震撼但十分理解。
他大手重重的拍拍朱老三的肩膀:“别灰心,谁还没点犯难的时候。”
朱老三苦笑:“大概是我上辈子是什么恶人吧,不然怎么总是在我刚看到点希望的时候,就忽然给我又打回原形呢……”
“老弟啊,这可不兴这么说啊,哪有过不去的坎啊!”
大概是平时没有诉说的机会,吕大头一安慰,这朱老三那话匣子顿时就合不上了。
从亲眼目睹二哥被大哥的债主打死,到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大哥的债主打死。
从养猪赚到了点钱,想要多养几头猪,多赚点钱,再到遇见寒灾,种猪都死了,老爹生病,砸锅卖铁给老爹治病……
他这经历……确实惨。
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朱老三的情绪好了不少。
“看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耽误你们事了……”
京墨摇摇头。
从这个朱老三的经历中就可以看出,他是个重情重义重诺的人。
和这样的人合作,那真是再叫人放心不过了。
“我可以出钱给你爹看病,出钱帮你买种猪。”
“啊?”朱老三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
吕大头不悦的打断朱老三的话:“我妹子可没开玩笑,她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情的。”
朱老三愣愣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京墨将自己的想法讲给朱老三听。
她想要买下朱老三的地,雇佣朱老三替她养猪,同时开始尝试劁猪。
京墨将劁猪的好处给朱老三讲了之后,朱老三眼睛都亮了。
猪肉腥臊这个事情,体会最深的就是猪倌。
要知道,猪肉的腥臊可不仅仅是吃着腥臊,养猪的过程中,这些腥臊味道也是每时每刻都在攻击养猪人的嗅觉。
朱老三是真的喜欢养猪,不仅仅因为养猪能给他带来收入,而是他本身就非常喜欢养猪这件事。
但是他依旧对猪肉的腥臊感到十分难以忍受。
即使他隔三差五给猪洗澡,清洗猪圈,但猪身上还是有浓重的腥臊味。
这味道仿佛浸入猪的骨髓,叫人痛恨却又拿它没办法。
但这个姑娘说什么……“劁猪”?
劁猪之后,就可以很大程度的削弱猪身上的腥臊味,甚至淡到接近完全消失?
“姑娘,我们村养猪的这么多,我也养了这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个什么‘劁猪’……”
“你真的不是开玩笑么?”
“有点经验的猪倌都知道,吕宰夫肯定也知道,要想吃没有腥膻味的猪肉,只能吃小猪。”
吕大头没搭话。
他觉得朱老三说的对,但也觉得京墨没必要骗人。
朱老三还没答应京墨,京墨不可能将劁猪的方法都讲出来。
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我出钱给你爹治病,买你的地、再雇佣你为我做工。”
“等我们签了契书,我拿到了地,自然会告诉你什么是‘劁猪’,怎么‘劁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