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接待京墨的牙行伙计叫叫三娃子,很健谈,一路边走边说,嘴巴没休息一下。
他里里外外把他们牙行吹嘘了一番,再三强调他们牙行给价绝对公证,最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看得出她们两人中,京墨才是拿主意那个,三娃子问题是冲着京墨问的。
“姑娘,您只要一个识字的女奴么?”
京墨原本是只想要一个识字的女奴充当教书先生的,可被三娃子这么一问,她又生出了点别的心思。
醉仙楼现在生意好了,每日忙得很。
又要磨芝麻酱又要做浆水,再加上串串儿和煮涮锅底料,大家日日都忙得很。
日子慢慢暖和起来,猪仔比之前好买了些。
朱老三又买了几头猪仔练了几次劁猪,公猪已经劁的十分熟练了。
劁母猪的手艺他还把握不好,劁五次只成功了两次。
之前的两只猪在已经长得半大了,后面又多了几只。
猪仔一多,后院养不下,朱老三已经带着猪仔回朱家村了,养到能出栏再送到吕大头那边。
接下来肯定是要叫他把养猪这件事搞起来的。
还有从朱老三那买来的地,去掉已经盖成猪圈的地方,还有三分左右。
闲置了这么久了,也得快快利用起来,不然银子都白花了。
“都看看吧,我那还挺缺人手的。”
得了这句话,三娃子就心中有数了,他跟后院看守的对了腰牌,带着京墨和霍渊二人,进了后院。
后院格局简单,由一间间大通铺组成。
大概是为了方便带看,屋子大门都有两层,一层是门板,一层是栅栏,白日里门板都是打开的,只留栅栏用锁链锁着。
跟大牢没什么差别。
被关在里面的人大多数都面黄肌瘦的,但穿的还算干净。
三娃子带京墨从第一间开始看。
“去年不是闹寒灾,咱们云县还是好的,但还是有好多人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些人有的是被主子贱卖的,有的是被娘老子卖的,还有一些是自个卖自个儿。”
京墨点头表示明白,倒是霍渊多看了几眼。
每次天灾人祸,总会多很多这样的事情。
逃难的人本就穷的,逃出来就没本事回去了,有的会把妻子孩子卖了凑路费,有的就干脆贱卖自己混口饭吃,还有那种一家人全都卖身,誓要在一块的。
流民到云县的时候,霍渊反应极快的做了部署。
赈灾银子下来之后,他还跟知县一起安排了遣送,被遣送回去的,多多少少都给了一些银子,算作贴补,能做的都做了。
本来以为云县流民的情况还算不错,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卖身的。
京墨对一家老小一起卖身的更有好感一些。
她自己也当过乞丐,都卖身了还愿意一家共进退,至少说明他家人品都不算差的。
现在楼里好多东西都是她鼓捣出来的,不管是豆芽的制法,还是芝麻酱、红油锅底的做法,都是独一份。
她还指着这些给她赚钱呢!
买人她不仅想买能干的,还想买人品好的,一家人一起买,能互相牵绊着,也多一份保障。
“带我去看那种一家子一起进来的吧。”
京墨发了话,三娃子立马应声。
他请京墨在原地稍等,自己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很快带一堆人过来了。
京墨扫视一圈,问:“这是几家?”
“四家。”
三娃子的手指方向先落在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身上。
汉子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带着一个半大小子,一个看起来不过两岁的娃娃。
“这是三个人是一家,寒灾的时候一家四口人一起过来的,他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路上他媳妇受惊早产,一尸两命,剩他们爷仨了。”
第二家是一个妇人带着儿媳和孙女,她们是被家里的男人卖进来的,给男人凑了回去的路费。
第三家最惨,一家十几口人一起逃灾,最后就剩下一对老夫妻和还不到三岁的孙子。
最后一家是最完整的,夫妻俩人带着一儿一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夫妻两人神情看起来都十分的憔悴。
家里男人还在,儿子女儿不需要很照顾,还能给家里帮忙。
他家这个情况,只要肯卖力气,按理说是在哪里都可以活的,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一家人都自己卖自己。
三娃子看出京墨的迷惑,主动介绍道:“这家人是被主家卖了。”
原来是被主家卖了,那就可以理解了。
京墨问:“你们是为什么被主家发卖的?”
男人还没回话,那女人就哭起来。
压抑的低泣听的人心里发堵。
怕京墨介意,中年男人扑通一声就跪下来,连连告罪。
“贵人息怒!息怒!贱内不是故意的。”
怕京墨他们因此对他们印象不好,不愿意用他们,中年汉子着急忙慌的继续往下说。
“我们跟着主家一起来云县避祸,路上被土匪劫道,主家的财帛都被抢了。”
“我家大儿子为了保护主家的小姐,被土匪砍死了。”
“我们护着主家脱了困之后,主家没给我们去给儿子收尸的机会,反手就把我们卖了。”
“贱内日日以泪洗面,最近已经好些了!”
中年汉子怕京墨觉得妻子会沉溺悲伤耽误干活,赶紧给妻子找补。
“我们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的!前主家就是因为我们一家干活利落才逃难都带着我们!”
京墨问:“那你们之前都是负责做什么的?”
中年男人老实回答:“我是跟着老爷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经手的,能识得几个字,我媳妇在厨房干活,我大儿……我二儿子在府里干点洒扫的活,丫头还小,就干干跑腿的事。”
京墨对他家还挺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其他人。
三娃子想给京墨介绍,被京墨阻止了。
她直接问剩下的人:“你们都会什么?”
剩下这些人,有的精气神还不错,眼里还能看到希望,有的眼神木然,似乎是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了。
这些人被挑选惯了,冷不丁被人要求自己介绍自己,都有些瑟缩。
年龄最大的那对夫妻是最先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