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沈鸢认真想了想:“我想创办一家安济坊,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暂时给他们一个家。”
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早年间流浪在外的时候,见惯太多无辜的孩童被舍弃被买卖。
那些尚未开智的孩童们,有的连娘亲也不会叫,怯生生的水润眼眸,让沈鸢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
“我知道有一处旧址,适合修建安济坊。”陆承渊道。
沈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带我去!”
京城里曾创办过一家育婴堂,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落败了,圣上怜悯里面的孩子无人照养,于是将他们送到了与京城相隔较远的清泉寺。
城中做生意的商人大都嫌弃育婴堂没有灵气,怕影响财运,所以没人敢买下这块地皮。
陆承渊曾来此检查过,除了因年代久远坍塌的屋顶外,没发生过什么鬼神之说。
沈鸢走在破败的育婴堂里查看,翻翘的地板和坍塌的房梁,以及随处可见摇摇欲坠的砖瓦。
“会不会觉得阴森?”陆承渊担心她害怕。
“不会。”沈鸢目光清明,一脸正直:“心里有鬼才会害怕,我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什么?”
陆承渊失笑:“这倒也是。”
育婴堂被分三个部分,一个是照顾嬷嬷们的卧房,一个是孩童们玩耍的院坝,然后是学习和睡觉的起居室。许是之前的设计有些问题,各个房间之间显得很紧凑,在压低的房梁下,看起来有些昏暗。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块地皮,我可以帮你去给京衙们说一声。”
沈鸢点点头:“劳烦你了。我瞧着这里的房梁和屋脊都设计的不正规,想来是压住了灵气。到时候,还得再麻烦你帮我重建一下。至于工钱嘛,外头什么价,我给你什么价,如何?”
前几句勘察让陆承渊有些刮目相看:“你会看房梁结构?”
他早就看出沈鸢所说的这些问题,不过一直没人购买地皮,所以也用不着花费时间和精力重修。
如今沈鸢开了口,他无论如何也要帮忙的。
“在你面前,我不过是班门弄斧。”
陆承渊无奈一笑:“我又不是什么集大成者,用不着如此恭维。”
“那不行!在我心里,你就是集大成者,无人能及的集大成者!”
沈鸢满声夸赞。
她喜欢看陆承渊扶额苦笑的模样,那种感觉很奇妙,宛如回到了两个人幼时的情形。
陆承渊抬眼时一颤,似乎没有想过她会毫不吝啬的夸奖。
他在京中那么多年,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夸赞过。
就算有,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转身又在背地里诋毁。
而沈鸢清亮的声音,直白的话语,让他一下子回到了最初,因匠才受圣上,受万民爱戴的情形。
“我最近时间宽裕的很,随时都可以来帮忙,不需要你给我拿工钱。”他道。
沈鸢眉眼一弯:“怎么能让你白白干活?”
陆承渊温朗一笑,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他摸摸沈鸢的脑袋,嗓音低沉:“那就欠着吧,等以后我再要回来。”
“也行。”
沈鸢将育婴堂买下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许多人都好奇,那种晦气又阻挡财运的地方,买下来能做什么?
沈琅得知以后,也撇开一切不管不顾的找去芙蓉溪。
这也是自离开沈府后,两人首次见面。
“育婴堂的地皮那么可怕,你居然还买下来?”沈琅不太了解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二哥,还是得说教说教:“你准备做什么?开店做买卖?不怕亏钱吗?”
沈鸢正坐在书案边算账,她得仔细想一想重建的钱财够不够,具体要花费多少。
听见耳边聒噪的沈琅时,佯装没拿稳毛笔,墨水溅了他一身。
“你……”
“首先你说错了,我买下育婴堂的地皮,并不是要靠取它赚银子,也不是要做生意。”
沈琅不明白了:“那……那是做什么?”
沈鸢看也不看他,一顾忙着手里的活计,淡淡道:“我要创办一家安济坊,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你堂堂一介千金小姐,去做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自降身份?要我说,你还不如雇人去做,免得……”
“免得招摇在外,抛头露面的,给沈家丢面子吗?”沈鸢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沈家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创办安济坊,收留无辜的孩童,是因为我一看到他们,总是会想起多年前孤苦伶仃的自己。而那时,我的养父母,温柔的向我伸出援手,我也想将那份渺小的温柔传递下去。”
沈琅眼中闪烁,一股说不清的愧疚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以为沈鸢是闲的没事干,没想到竟然有这层原因?
“对不起我以为你……”
“没事的沈二公子,我不会放在心上。”疏离的称呼从她口中说出来,无疑是将人的关系越扯越远。
沈琅已经想不到办法补救了。
“好久不见,三姐姐。”
门外响起一道不请自来的声音,沈婉宁娇丽的身影出现在此地。
沈琅赶紧将她往门外拉,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跟偷偷跟着二哥过来的。”她不理会沈琅的阻止,而是含着笑走到沈鸢面前,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没想到三姐独立门户以后,搬到这里,还取了芙蓉溪的名字,真是好听。我若是不偷偷跟着二哥过来,竟还不知道呢。”
沈鸢是看她一眼也心烦,听见声音也心烦,总的来说,眼不见为净。
她埋头算账,没有理会。
沈婉宁也不恼,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书案的对面,伸出手将宣纸遮住,不让沈鸢落笔,故作柔弱问:“裴家听闻要嫁过去的人是三姐,连夜遣了人上门来退亲。三姐不觉得可惜吗?”
“沈婉宁,你提这个做什么?”
沈琅就知道有她来准没好事。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沈鸢的伤口撒盐吗?
不过,好像都错了。
在他们看来,沈鸢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的婚事,其实被她视作一滩淤泥。
连同裴忌,也显得肮脏了几分。
既然宣纸被遮住,无法落笔,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