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将炽热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这片乡野之上。
田边,明真婉脸上泪痕交错,正与两个中年女子激烈地拉扯着,她的发丝凌乱地飞舞,口中不断叫嚷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甘。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明真婉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田间回荡。
质朴的村民们,脸上带着对这场突如其来闹剧的探究神色,站在田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阵仗,缓缓行驶的马车里的众人也被吸引,纷纷忍不住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那是怎么了?”尤嬷嬷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陆舒瑶顺势便道:“让车夫改道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心里暗自思忖,明真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缓缓驶近,明真婉瞧见有外人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闹得愈发声嘶力竭。
她猛地一甩,奋力挣脱了那两个阻拦她的嬷嬷,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救救我,救救我!”她声泪俱下,声音已然沙哑。
马车缓缓停下,车轮碾过泥土的“嘎吱”声响戛然而止。
明真婉狼狈地跪在路中央,衣衫被扯得凌乱不堪,发髻早已松散,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模样凄惨至极。
尤嬷嬷见状,微微俯下身,低声问道:“娘子,管吗?”
陆舒瑶坐在车内,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世的画面。
明真婉被谢礼文安置在京中的红烟巷,虽未正式入府,却也过得衣食无忧。
可如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乡野,还被两个中年女子拉扯着,狼狈不堪?
陆舒瑶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既然碰上了,便问问吧。”
尤嬷嬷点点头,抬手轻轻掀开了车帘,对侍卫吩咐道:“停车,问问是怎么回事。”
侍卫立刻勒住缰绳,停下马车。
尤嬷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明真婉面前。她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拦路哭闹?”
尤嬷嬷毕竟在宫中多年,周身的气度不凡,刚才还在拉扯明真婉的中年女子,此刻都吓得退到一旁,不敢上前。
明真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尤嬷嬷,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到尤嬷嬷脚下,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裙摆:“嬷嬷,求您救救我!”
尤嬷嬷神色柔和了几分,伸手将她扶起:“这位姑娘,你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家夫人心善,会为你做主的。”
明真婉看向车内,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怀孕了,这些恶奴不让我去住宅找我的夫君。求夫人看在孩子的面上送我一程。”
这话一出,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拉扯明真婉的两个中年女子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她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显然也未曾听闻此事。
不光是她们,陆舒瑶听到这话也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诧异,明真婉怎么就怀孕了?
她要找的夫君是谁?到底是不是谢礼文?
陆舒瑶开口,声音不大但是清晰:“你的夫君姓甚名谁?”
明真婉一听到陆舒瑶柔婉的声音,便觉得车内的妇人必定是个心软好说话的,连忙连珠炮似的说道:“是东城谢家。”
“谢家?倒是与我本家有些渊源。”陆舒瑶说着,轻轻抬起车帘看了出去。
她今日着装简单,袭一身月白色的井段长裙,裙间是精致的海棠花纹,温润的光泽衬得她肌肤胜雪。
弯弯的美貌恰似春日的柳叶,双眸犹如一泓秋水,眼波流转之间娇艳欲滴。
一支翡翠簪子斜斜地别在她宛若绸缎的乌发之上,简单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华贵。
明真婉原本还在哭诉,看见陆舒瑶的一刻,整个人呆愣了一瞬,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田间地头看热闹的人们也是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和惊叹地看来。
几个孩童更是忍不住,其中一个小孩子大声道:“好漂亮的娘子!”
明真婉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与陆舒瑶相比,是如此的粗鄙不堪,这种落差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本料到里面坐了一个高贵的妇人,但未曾想到这夫人这般美貌娇艳,与陆悦榕比也不为过!
明真婉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这样美貌的女子,她心里就会微妙地蔓延出一些嫉妒和比较的情绪。
“你先上来吧。”陆舒瑶朝着明真婉道,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安抚。
明真婉点了点头,有些拘谨地进了马车之后便坐到了与陆舒瑶相对的角落去,她不想与陆舒瑶坐得太近,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陆舒瑶静静打量她了一会儿,等着尤嬷嬷上了车,车轮开始缓慢动起来,她才与明真婉说话。
“你说你是谢家的人,不知道你夫君是谢家哪位郎君?”
“恩人,我夫君是谢家三郎。”
这话一出,佩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明真婉本来就紧张,一下便察觉到了佩兰的表情,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认识谢家三郎?”
陆舒瑶点点头,又问:“听过其名,不过听闻他与陆家大娘子成了婚,你怎么会怀了谢三郎的孩子?”
明真婉声音带着哭腔,还不时抽噎着:“不敢瞒恩人,我本与谢郎情投意合,却因为造化弄人沦为官奴。婚事作罢,我入了乐府,是谢郎替我赎身救了我的命。”
明真婉知晓这样的贵妇人恐怕是听不得外室之类的荒谬事,便暗自美化了自己的遭遇:“谢郎成婚后,担心我在外被欺负,放心不下我,将我纳入府中。谁料他新婚的妻子是个妒妇,我入府不过几日便被发配到了庄子上来。”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一抹母性的温柔:“这孩子是在来庄子之前有的。我知晓此事之后不敢声张,就怕被奸人所害。今日本想趁着庄子上劳作前往京中,却被那群恶奴发现了。”
陆舒瑶扫过她放在小腹的手,轻淡道:“真是可怜。那你如今准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