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珊笑着不语,奉御便猜了:“丫头心里有人了?”
打趣完,奉御转身去忙,留下云珊自己用很小的声音“嗯”了一声。
在司药局众人夜以继日的努力下,败热散的制作进程飞速推进。仅仅用了半年时间,便成功制出五百石。
司药奉御满心欢喜,赶忙将这一喜讯禀告给皇帝。皇帝听闻,龙颜大悦,对司药局的成果赞赏有加。
回顾这半年,云珊忙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除三次沐休外,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崔贵妃特意请了御旨嘉奖,不仅对每个人的功绩给予了肯定,还贴心地给司药局的众女官批了半月的假期。
为了保证宫中日常医药事务不受影响,司药局只每日精心安排好两名轮值的人员,确保万无一失。
云珊一松下来,反而身体病了,只觉得浑身无力,困乏难耐。
在琉华宫睡了一整日,也没缓过来。
醒来已经是天亮,她去照看了二皇子的药膳饮食后,便想着出宫去找一下姐姐。
云珊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只觉浑身的紧张都卸了下来。
以往当值,她总是被时间追着跑,时刻担心错过什么,行事匆匆。
如今无事催促,脚步都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心中满是惬意,开始慢悠悠地溜达,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西角门对面。街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就在这一片繁华之中,有一扇紧闭的门格外惹眼。那扇门陈旧古朴,门上挂着一个略显褪色的葫芦,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看到这个葫芦,云珊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在东宫的时光。那时,她求侯夫人为林钰安排了喂马老伯和两匹矫健的骏马。
而这葫芦便是那老伯安置之所的标识。
云珊站在门前,久久凝视着那个葫芦。林侯爷夫妇和幼子虽然离京了,但这个老伯竟然留了下来,一直安安稳稳的只喂马。
云珊不禁感慨起,林侯爷的手下人的忠心。倒也没去打扰这个老伯,转身去找了小月。
可巧刚一进李府,便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云珊心里一惊,“怕不是出了事?”
过了雕墙后却看到是林骁在和颜烈比试。
阳光倾洒,林骁手持长枪,枪风呼呼作响,引得周围家仆阵阵叫好。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云珊的身影,动作瞬间停了下来,生怕自己的动作吓到她。
颜烈也收了势,见状不禁笑出声来,调侃道:
“你可别小瞧她,她胆子大着呢,哪里这么容易被吓到。”
话音刚落,云珊已经从小厮手里接过汗巾,递向林骁,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瞧你,练得满头大汗。”
林骁伸手接过汗巾,露出一脸幸福的笑。
一旁的颜烈看着这一幕,故意“啧啧”两声,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打趣道:“世风日下。”
林骁顺势正了正神色,认真说道:“行了,说正事。如今李茂谋得了官职,身边自有官兵护卫,你这贴身剑客可不就没了用武之地?”
颜烈摩挲着枪,不言语。
“不如跟我去军营闯荡闯荡,凭你的身手,还怕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云珊在一旁轻轻点头,接过话茬劝道:
“是啊颜烈,林骁说的在理。热血男儿总好过每日无所事事。”
颜烈闻言,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那把寒光闪烁的剑。
一瞬间,往昔那些艰难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在他最落魄、几乎失去活下去希望的时候,是李茂递给他这把剑,拉了他一把,。
想到这儿,颜烈微微摇头,刚要开口拒绝。
恰在此时,李茂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满脸无奈,苦笑着说:
“颜兄弟,你可别拒绝。我和小月新婚燕尔,本应甜蜜相处,可你总跟在我俩身边,外人都传出我男女通吃的谣言了!”
“你这般好身手,窝在我这儿实在屈才,不如出去为自己拼个前程。”
颜烈一听,心里明白李茂是不想让自己有负担,他沉默片刻,重重地点头,声音略带哽咽:
“好,李兄,我今日便改换了这门庭,你日后自当小心。”
林骁收了个身手极为厉害的小弟,兴奋得不行,便向李茂要了几坛珍藏的美酒。
庭院里,林骁、颜烈与云珊围坐在石桌旁,面前的酒坛散发着醇厚香气。
三人碰杯,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甘甜,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他们聊流放之苦,谈朝堂风云,又豪言壮志回荡在小院。
不知不觉,入定时分早已过去,想要出府已是不便。
小月笑意盈盈地为他们安排了客房,就在宅中偏院。
踏入偏院,一阵清幽花香袭来,只见院中央挺立着一棵高大的木芙蓉,繁茂的枝丫上挂满了粉色的花朵,层层簇拥,如同天边云霞。
客房在木芙蓉旁,两间相邻,不远处还有个小池塘,水面倒映着月光,波光粼粼。
云珊今晚心情格外舒畅,几杯酒下肚,脸上泛起红晕,只觉屋内燥热,那酒的后劲才慢慢上了头。
她起身来到院子,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也撩动了满树芙蓉。
走到树下,仰头凝视着那些娇艳的花朵,思绪飘远。
想起在尚书府初见高高大大的腊梅,那时年少,并未在意树上花的美;
到了林府,院里的海棠树让她第一次留意到满目垂丝海棠花的精致与端庄;
后来在东宫,那棵棵白玉兰更是让她常常驻足。
原来,不只是暖阁中精致盆蕊的美让人心动,长成大树的繁花才更是肆意绽放在蓬勃生机里。
热烈而磅礴,不易被摧残。
正想着,一片花瓣被风吹落,晃晃悠悠地飘向地面。
云珊头沉沉的,身子像是被施了咒,目光追随着花瓣,下意识伸手去接。
脚下却突然一滑,“噗通”一声掉进池塘。她先是慌乱挣扎,很快发现水只到腰间,便稳住身子。
趁着酒意,便索性站在水中,望着飘落的花瓣,嘴角微微上扬,静静等待着那片花瓣落在自己发间。
还没等来花瓣,她便被一只手环着肩膀拎到了岸上。
林骁见云珊浑身湿透,狼狈又娇弱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听她解释,心急如焚,一个公主抱将她稳稳抱起,大步流星往房间走去。
一进房,他轻轻将云珊放在床上,又迅速拿起被子,仔仔细细地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圆滚滚的粽子。
云珊本就醉酒,而又被池塘的冷水一激,冷热交替之下,此刻脸颊绯红如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
林骁看着眼前这只露出个脑袋,脸蛋红扑扑的“小粽子”,一颗心瞬间被柔情填满,只觉得她可爱到了极点,情不自禁自语:
“真想就这么把你捆着,搬回家里去,种起来。”
云珊虽醉意朦胧,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下意识很认真地回了一句:“微臣遵旨,定好好栽育。”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往前要弯腰行礼,全然忘了自己被裹得动弹不得,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愣愣往前栽去。
林骁赶忙伸出手稳稳托住云珊的脑袋,云珊窝在他温暖的手心里,眼皮越来越沉,慢慢进入了梦乡。
林骁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柳,帮她撩开那几缕因方才折腾而贴在脸上的碎发,而后,手指又轻轻落在她眉间的痣上,轻轻摩挲着。
在睡梦中,云珊仿佛置身于一片广袤的田野。阳光暖烘烘地洒在身上,周身是柔软的草地,鼻尖萦绕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芬芳。
她惬意地舒展着身体,身旁几株狗尾巴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毛茸茸的穗子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脸颊,酥酥痒痒的,惹得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令我心安处,便可付余生。”喃喃的一句梦呓,拨动了林骁半夜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