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她提醒的话在喉间刹那就要喊出来,心脏无序狂跳。
水润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紧绷到如上弦的箭。
可那猫往前一跃,竟从烛火中穿过,烛火闪动,未灭忽亮。
它往前一跃,出现的竟是一位男子。
男人像是扑到她面前似的,明明李毓灵的眼睛那么不好,偏在此刻瞧清楚了他的面容。
他离她那样近,近到迎面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铺洒在自己的脸上,她嗅到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山茶花的香味,惶然回神,原是她自己梳发用的头油。
李毓灵眨着眼,他的脸就在眨眼间变得清晰,又变得模糊。
男人垂下眼,露出一副可怜相来,偏他眉眼生得多情,这番表情一做,显得李毓灵像个抛弃人的薄情寡义之徒。
“......”
似乎是感觉到李毓灵在发愣,男人更加凑近,几乎是跪在她的床榻前,上半身直起向她含蓄地靠近。
仰头,脖子露出优美的线条向下延伸,直到锁骨。
眼睫缓慢抬起,李毓灵感觉到他的视线从自己的下巴到嘴唇,一点一点慢慢往上,直到与她对视。
烛光不再跳动,气息不再喷洒,天旋地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田蔓延开来。
李毓灵回神,恍惚地将视线从阿狸身上挪开,望向远处。
这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张衍清的眼里,看向他时她眼睛里的闪烁,以及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显眼的粉红耳垂,下意识吞咽的动作,都在昭示——
她在紧张,因为他。
可是为什么?
害怕他?
张衍清低头去蹭李毓灵未收回手的手心,却被李毓灵躲开,她被吓到了,张衍清下意识去看李毓灵的眼睛,眼里没有害怕与嫌恶。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躲开他?
李毓灵心中升起一些怪异的感觉。
那个梦太真实,她与那人离得太近,旖旎的气氛仿佛现在还存在身边,让她暂时不想面对阿狸。
张衍清心中泛起涩意。
心脏后知后觉的刺痛,他乖乖低下头,乖顺地坐着,不再想去靠近李毓灵。
可是又怎么忍得住,待在她身边,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获得更多,获得更多的关注与宠爱,最好李毓灵眼里只有他。
一只猫,能做的到底还是太少了。
清风拂山岗。
山寺隐在林深处,青灰飞檐刺破松涛,铜铃清音与竹浪簌簌声此起彼伏。
苔痕斑驳的石阶上,扫帚划过落叶的沙沙声惊起寒雀,老僧的赭色袈裟忽明忽暗。
正殿门楣的鎏金早已剥落,古柏虬枝将斜阳切碎,投在褪色的罗汉壁画上。
香炉青烟袅袅升过经幡,与鼓声一同撞向半轮夕阳。
李毓灵沿石阶而上,耳畔尽是上山下山的香客低声说话的声音,声音与钟声的余音相互交织。
“姑娘…”蔻枝低声唤了一句李毓灵。
李毓灵的视线从拐角尽头收回来,说道:“怎么了?”
“单铭小哥刚来说,山脚马车太多,得往东南多走一段路。”
“噢。”李毓灵点点头,却还是心不在焉。
刚跪拜时虔诚,如今出了殿,心却不自觉加快,右眼皮也连着跳了好几下,慌得厉害。
“姑娘…?”蔻枝又唤了一声。
李毓灵依旧望着那个拐角,沉默了两秒,说道:“蔻枝,你替我去取平安符吧。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蔻枝点头,她快去快回。
李毓灵等蔻枝离开,就往拐角处走,她眼睛视物不清,但那人方才与她擦肩而过,身上所佩戴的香囊内的味道,却是她所熟悉的。
李毓灵知道那人是故意让自己过去的,因为什么,她猜不准。
但她隐隐觉得是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红芝。
李毓灵走的很稳,也很快,她心里急切,如一只振翅越来越快的蝴蝶,即将起飞的那一瞬间,却被一只手抓住。
一条羊肠小径她走了一半,天色却突然的暗了下来。
方才注意力太集中在思考那人是谁,没注意时间,如今反应过来了,已经是天黑了大半。
撩开幕离抬眼看去,黑压压的天空只残留天边几道灿烂的划痕。
钟声又响了一声,像是无声的祷告。
李毓灵继续往前走,但速度已经明显变慢。
绣鞋柔软的底踩在更显斑驳沧桑的残破石阶上,泥土的覆盖凹凸不平,有些坡度的上行路,更因为天色显得艰难。
四周喧闹的声音似乎离她很远。
李毓灵却莫名不觉得发慌,越往前走,她越觉得隐隐间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是馅饼还是圈套,她不知道。
但这一次,红芝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巧合。
红芝曾告诉过她,关于她的身世,可以在老君庙得到答案。
她在老君庙消磨时间了一下午,逛了一遍又一遍,跪拜一次又一次,却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僧人都在为高门贵夫人讲经,李毓灵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失了耐心。
或许是这萦绕在她鼻尖的让她觉得难闻窒息的香火味让她失了耐性,又或许是如红芝所说,是一个考验,一个劫难。
李毓灵耐着性子等待,等到天擦黑,等到钟声渐起。
她站在看台上往下望,看到人来人往,往远处眺,灯火辉煌。
灿烂的灯火映入她的眼底,将她一双美丽的双眸显得妖冶又疯狂。
李毓灵垂眸,盖住眼底那一抹焦躁的怒色。
等她再一次从殿里出来,终于碰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
于是她追逐。
她知道红芝在引诱她。
到为什么她要这样做而不是直白地说,李毓灵不知道。
红芝每一次都只会告诉她:“缘起缘散,全凭天意。”
这天意到底是什么,李毓灵不想去探究,她只想有个方向,让她可以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
她的身世,她的眼睛。
而不是在子虚乌有的话语里,告诉她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再陷入死胡同里。
李毓灵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脾气暴躁地让她自己都觉得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