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还没有完全习惯太后的生活,每个月的今天,她都会奉太后命之命去冷宫给刘氏送药,今天也不例外。
初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撒在皇宫的飞檐上。
彩月迈着匆匆的步伐,沿着蜿蜒曲折的宫道朝着冷宫走去。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心想:“太后不会走这么快!只有跑腿才走这么快!”,
于是,她便放慢了脚步,感觉今天的自己的确与往常不同。
立春,天光破晓,清晨的皇宫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
暖煦的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撒在朱红色的红墙上。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打在琉璃瓦上,光芒夺目,熠熠生辉,这算是寻常老百姓不能体会到的荣华富贵。
御花园里,往昔枯寂的树木悄然泛起生机。
柳枝在微风中轻摇,枝头偶有几只雀鸟,叽叽喳喳地跳跃嬉闹。
“太后”放慢脚步,这条她走过千百遍的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慢,慢到她能听见旁边的虫鸣,猫儿在草丛里打闹,还时不时发出声。
侧耳倾听,草丛中,猫儿们正嬉闹着,时而亲昵地相互蹭着,时而又追逐着打起了小架。
突然,一声尖锐的撕叫声传来,两只猫儿在“打架”。
“太后”脸一红,感觉火辣辣的,浑然不觉已走到宫道的拐角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而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只听“嘭”的一声,她差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待稳住身形,她微微喘息,抬眸望去,却见来人竟是皇帝。
皇帝也是一脸惊愕,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慌忙说道:“母后,您没事吧?儿臣莽撞了。”
“太后”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哀家无事,皇帝这是急着去何处?”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尚未平复的波澜。
尽管彩月正在慢慢适应“太后”这个角色,可现在,翊衡突然这么叫她,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翊衡退后半步答道:“母后,鸢儿她不见了!”
“太后”心想:“又是那妖女!”
“喵——”
猫儿又是一声“惨叫”,那叫一个惨烈,真是不堪入耳!
“太后”脸颊爆红,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翊衡喉结滚动,眼神拉丝,痴痴望着“太后”。
“掌印太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整个人差点就失去了平衡。
“我去!这都可以?”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还好这“掌印太监”的肚皮够厚,传出来的声音就像肚子咕咕叫。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说道:“兄弟,人间什么时候这么乱了?”
在“红豆蛊虫”的催情下,翊衡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含情脉脉看着“太后”,把在身后的“掌印太监”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彩月不是原来的彩月,翊衡也不是原来的翊衡,就连“掌印太监”都住着两个“鬼”。
“都是猫儿惹的祸!”
“掌印太监”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猫儿砸去,“喵---”两只猫咪回头瞪了一眼“掌印太监”就跑开了。
回过神来的翊衡反倒是尴尬起来,心想:“方才朕怎么就走神了?”
急忙告辞道:“母后,告辞!”
“太后”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心里叹息道:“那妖女究竟哪里好了?”
彩月边走边想,这脚步也越来越慢了,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鬓边的流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面圣时,心想:“皇帝看向我的眼神?!”
那眼神,她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
心想:“当时一阵风吹过,唯有他那样看我,那眼神!”彩月心中便笃定:“那绝不是寻常的注视。”
此刻的彩月完全忘记了她就是“太后”,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彩月在心里忍不住想:“皇帝那眼中有光,是被自己美貌与才情吸引后,才会流露出的惊喜与欣赏。”
她轻抿唇角,面上泛起一抹自得的浅笑,“旁人都道皇帝日理万机,可在我出现的那一刻,他眼中分明只有我。那眼神里的专注,绝非是我看花了眼。那些死太监骂猫儿时,皇帝他脸红了。”
想着想着,“太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这个来过许多次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感觉不同,心想:“方才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彩月在心里暗暗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她一眼就看见那扇破旧的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像随时都会倒下。
彩月轻轻推开门,一股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咳咳。”
“太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抬眼望去,只见屋内昏暗无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刘娘娘,该吃药了。”她轻声说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太后”,怎能这样称呼呢!
那身影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满是皱纹的脸,正是刘氏。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刚才还在迷迷糊糊睡觉,听到有人像是喊自己,却没有听清楚在喊什么。
刘氏在看到“太后”手中的药碗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有必要这么折磨一个曾经信任过你的人吗?”刘氏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刘氏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说道:“我听说海里有一种鱼,叫大马哈鱼。大马哈鱼从出生,走出细流,汇入汪洋大海,长大以后,也就会踏着父母的遗迹,不远万里,找到出生的地方,产卵生子,它们的生命使命完成了,奉献了自己的肉体,给那些鱼卵刚孵化的小鱼苗吃掉了。小鱼苗,吃掉了大马哈鱼,又走着先辈的路程,周而复始,又是一个轮回。”
刘氏把手伸到“太后”的眼前,缓缓道,“拿来吧,我自己吃。太后,你不是要我的眼泪吗?”
“......”
“太后”把身子凑近了在病床上的刘氏,让自己更靠近火光一点,这是一盏昏暗的油灯,她的半边脸被乱发遮住,一炸眼让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刘氏冷笑了一声道:“呵,这么多年没见,太后还是容颜依旧。哪个女人不会老?就太后不会老,当年先帝不信你是妖,你果然就是妖!”
火焰跳跃了两三下,火苗更小了,“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刘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吞了下去,还不忘补一句:“太后,这次换成药丸?如此甚好,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显然,连刘氏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她就是认为太后是来看她痛苦的样子的。
刘氏强忍住剧痛说道:“大马哈鱼的故事,不知太后有没有听懂?”
“太后”只是换了脸的彩月,她从未见做过真正的太后,也从未生养过孩子,她只是暂时拥有太后的容颜,又怎么会懂刘氏说的故事。
”太后”轻咳了两声道:“咳咳,懂不懂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懂那么多作甚?不同的角度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换位思考向来就是痴人说梦。”
刘氏说道:“我就是大马哈鱼!”
“交出眼泪就不用受苦了,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彩月来送药的次数太多了,每次走回去,她都会想同一个问题:“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还说自己是大马哈鱼。”
刘氏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从一开始的无法忍受,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再到后来,她甚至有一种疼痛带来的快感。
“你难道就不想在有生之年见你的儿子一面吗?”
刘氏一愣,整个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