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在城楼残破的檐角打了个旋,混着血腥气的北风卷起喻浅染血的袍角。
她将止血药粉按在宫凛肩头时,指尖触到他颈侧那道三寸长的旧疤——那是三年前秋猎时为护驾留下的。
\"陛下该回銮驾......\"宫凛话音未落,突然抓住喻浅手腕往身后带。
药瓶坠地的脆响里,他反手掷出的匕首与淬毒袖箭撞出火星,三寸长的铁矢堪堪钉进喻浅方才倚靠的旗杆。
十步开外搬运盾牌的小兵突然暴起,周刺客撕开染血的绷带露出青蝎纹身时,韩将军的怒喝正被东南方炸开的火雷吞没。
战场上幸存的士兵们还在欢呼着\"龙旗未倒\",没人注意到刺客袖中滑出的蛇形软剑已割断三缕飘到眼前的发丝。
宫凛的软剑缠上对方兵刃的瞬间就觉察异样——这不是普通刺客该有的力道。
两人在满地箭矢上腾挪的脚步激起细碎尘土,剑锋相撞迸发的嗡鸣惊动了正在清点伤亡的吴侍卫。
\"护驾!\"吴侍卫的雁翎刀横劈而来,周刺客却借着宫凛的剑势凌空翻身。
他靴底暗藏的毒针擦着吴侍卫耳畔掠过,在喻浅的鎏金肩甲上划出刺目白痕。
赵谋士此时刚带着弓弩手包抄到西侧粮仓,完全没发现本该烧成焦炭的粮车下还压着半截淬毒的连弩。
喻浅反手抽出死去士兵的佩剑,剑尖挑起燃烧的旌旗甩向扑来的刺客。
火团在空中爆开的刹那,她清晰看到刺客后颈青蝎尾钩指向的龙纹——与三日前截获的密信火漆纹样分毫不差。
这个发现让她在后退时故意踩碎了半块瓦当,飞溅的碎石恰好为宫凛争取到半息喘息。
\"东南角弩机复位!\"喻浅的喝令压过兵器相撞声,正被刺客逼到粮车旁的士兵们闻言精神大振。
几个机灵的老兵立即架起盾牌组成移动壁垒,将混战中的三人与女帝隔成两个战场。
燃烧的粮草把周刺客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旋身避开吴侍卫的横扫时,腰牌不慎被宫凛剑风挑落。
\"北狄军需官的腰牌?\"宫凛用剑尖挑起青铜牌,上面的狼首纹让吴侍卫瞳孔骤缩。
这个破绽被周刺客精准捕捉,蛇形剑突然变招直取宫凛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喻浅掷来的断箭撞偏剑锋,在宫凛锁骨处擦出细长血痕。
远处突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赵谋士带着改良后的床弩冲上城楼。
周刺客见状突然扯开衣襟,暗藏在胸甲里的毒蒺藜随着他后跃的动作天女散花般炸开。
吴侍卫挥刀格挡的瞬间,刺客靴跟猛蹬城墙借力,竟是朝着与喻浅相反的方向疾退。
\"追!\"宫凛的指令被呼啸的北风削去半截,他掠过满地毒蒺藜时,靴底传来可疑的黏腻感。
这细微的异常让他的剑招比往常慢了半拍,而周刺客的蛇形剑正从某个刁钻角度刺来......宫凛右臂传来灼痛时,靴底已陷入毒蒺藜丛。
周刺客的蛇形剑贴着护腕擦过,带起一串血珠溅在青石砖上。
喻浅的惊呼被战场喧嚣淹没,她提着染血的裙摆跨过横七竖八的箭囊,发间金步摇在硝烟里划出细碎流光。
\"退后!\"宫凛格开刺向心口的剑锋,后撤时踩碎了半截断箭。
他瞥见喻浅苍白的脸色,喉头突然涌上铁锈味——方才格挡时震裂了旧伤。
周刺客阴鸷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将蛇形剑掷向喻浅面门。
剑刃破空声里,宫凛的软剑如银蟒出洞。
他硬生生用左臂接住毒蒺藜,右腕翻转绞住蛇形剑的瞬间,吴侍卫的雁翎刀已劈断刺客退路。
三柄兵器相撞迸发的火星溅在粮车残骸上,引燃了半幅浸满火油的军旗。
\"西北方位!\"喻浅的提醒让吴侍卫刀势骤变。
他假意劈向刺客左肩,实则刀锋斜挑对方膝弯。
周刺客踉跄后退时,后腰正撞上宫凛早就算准位置的短矛。
铸铁矛头穿透皮甲的闷响里,吴侍卫的刀背重重砸在刺客腕骨上。
蛇形剑坠地的刹那,喻浅抓起浸透雨水的战旗扑灭宫凛左臂的毒火。
她指尖触到发黑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是蝎尾红?\"
\"陛下圣明。\"周刺客咳着血沫狞笑,被吴侍卫用牛皮绳捆住的手腕还在渗毒血,\"半个时辰后,他整条胳膊......\"
喻浅扯下宫凛的护腕,银质暗纹下的皮肤已泛青紫。
她突然将发簪尖端刺入他曲池穴,转头对奔来的赵谋士喝道:\"取三日前收在玄铁匣的雪蟾丸!\"
战场东南角突然爆发出欢呼。
韩将军的玄铁重剑劈断了敌军帅旗,骆元帅的鎏金战车正被溃兵冲得东倒西歪。
赵谋士捧着玉瓶跑来时,看见女帝捏着宫凛下颌喂药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忍着。\"喻浅将药丸按进宫凛齿间,扯断自己里衣下摆包扎伤口。
她垂眸时一滴汗落在宫凛手背,在血污里晕开小小水痕。
号角声转为绵长的凯旋调,幸存的士兵们开始用长矛敲击盾牌。
吴侍卫押着周刺客过来复命,靴底还粘着半片带血的青铜腰牌。
\"北狄狼首纹......\"喻浅用剑尖挑起腰牌,突然冷笑出声,\"骆元帅好手段,竟能说动北狄军需官借调死士。\"
西北方最后一道负隅顽抗的防线突然溃散,骆元帅的紫貂大氅在溃逃中遗落战场。
韩将军拎着染血的帅印单膝跪地时,喻浅正用浸过药酒的帕子擦拭宫凛额角的冷汗。
\"传令三军,清扫战场时留意带狼首纹的物件。\"女帝的声音已恢复沉稳,唯有攥着染血帕子的左手泄露情绪,\"把骆元良的亲卫单独关押,朕要他们亲眼看着主帅的帅旗化成灰。\"
暮色染红残破城墙时,喻浅站在尚未熄灭的篝火旁。
赵谋士捧着记满缴获物资的竹简欲言又止,直到女帝伸手拨动火堆里的半截密信。
\"北狄使团七日后抵京。\"她看着羊皮纸在火焰里蜷曲,\"传讯给孟卿,让他把去年霜降那批陈粮换成新谷。\"
宫凛的咳嗽声从帐内传来,喻浅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扑灭了将熄的火星。
她站在帐帘阴影里,望着亲卫们将骆元帅的鎏金战甲扔进熔炉。
沸腾的铁水映亮她眼底的寒光,像淬过火的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