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口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前一阵子还是晴空万里,没有多久就下起了雨来。
雨打在这边独有的大叶子树上,噼噼作响,林依就是被这声音惊醒的。
在梦境的最后一刻,她似乎转过去了,她想看一看那个邻居的样子,可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隔着一层纱帘,看不清面容。
那黄昏的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朦朦胧胧间,她看见那人似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一双眼睛里的东西复杂难言,林依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却连带着她心中一空,没来由的难过起来。
在梦境中的最后,她听见那邻居挂在腰间还是手腕上的东西响了一下,仔细一听,有点像铃铛的声音......
这时候冥翼正好醒了,就要翻身起来,作动带着耳畔的铃铛发出稀碎的响声,和梦里面的那声几乎接连成片。
身后的窗户没有关严实,寒风卷着雨丝灌进来,林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一激,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有点懵,看见榻上的冥翼动了动,才想起自己居然就这么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你......”
冥翼刚醒,还有些虚弱,听到林依沙哑的声音后,抬起他那宽大的手掌覆在林依的额头上,“噌”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我不过是睡了一阵子,你这丫头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林依:“?”
冥翼看着她的表情,事实上林依现在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被她气笑了,说:“发烧了都不知道。”
从身后吹来的风确实有些冷,林依站起来,打算去关窗子,却收到了一个纸做的小鸽子。
那鸽子虽是纸做的,却是风雨不侵,翅膀扑扇,带着几分乌口的寒意,稳稳的落在林依的掌心。
林依接了那纸做的鸽子,把窗户关起来,长长的手指捏着鸽子翅膀的一角,放在烛火上烧了,半响后,那烛火上空出现了两个字:乌口。
林依木着脸,心里却是有些震惊,怎么会在乌口?
冥翼赤着脚下了床,走到林依的旁边,问:“是钟成的消息么?”
林依点了点头,自从得知钟成失踪后,她就找了钟成平时常用的一些物什,借着上面的气息捏了一张追踪符出去,就在刚才,那小纸鸽子带着钟成的行踪回来了。
却不想天大地大,钟成竟就在乌口。
只是乌口已经被杨时拿下了,在那些训练好的士兵的清扫下,至少明面上是断不可能留下大月人的。
现在却收到消息,钟成就在乌口。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古怪,林依看着刚才烧出“乌口”二字的那个烛火,正要和冥翼商议一番。
她刚转过来,就撞在了他的怀里,腰被他紧紧勒着。
他这就是故意的。
林依垂下目光,看起来有些冷,她说:“先,先说正事。”
冥翼一笑,然后放开她,轻声问:“钟成在乌口?”
“嗯。”
他听见这个答案后下意识的就要去腰间摸酒壶来喝,却不想那衣服是林依换的,他身上因为妖灵暴走的那些皮肉伤还没好,自是不能喝酒。
他有些无奈,只好坐在屋内的圆桌旁,倒了茶水喝。
半响后,他才道:“我先前同你讲过,乌口,原先叫做‘平安镇’。”
林依静静听着,等着他的下文。
他顿了很久,那简简单单的枯叶子茶,竟被他喝出酗酒的架势来:“这里是我曾经的家。”
林依彻底怔住了,才想起来,那天在月色下,他曾提过一次,他是在平安镇出生的,只是才出生就被一个巫师说是灾星,镇上的人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唯一对他好的,只有他的父母。
后来......天雷降火,他的爹爹烧死在那场火灾里,他的娘亲抱着他走出火场,用瘦弱的背脊抵挡住了一切,用自己的命,来护他毫发无伤。
他说完这一句后就没有再提过往的那些事了,他披上外衣,看着外面天色,话音里还是带着笑意的:“夜黑风高,正好去做些事情。”
林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个人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怎么能这么闹腾。
她冷着声音问:“干什么?”
冥翼张开手臂,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夜逛乌口镇,体会异域风情喽。”
就算是给林依一百个心,她都不可能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出去逛街的,但是她没有说什么,拿起角落里的剑,说:“走吧。”
冥翼懒懒的走在她的身后,忽然想到什么,小跑着跟上林依,问:“丫头,我的酒壶呢?你放去哪里了?”
林依径自走着,自然不可能搭理他。
冥翼堵在她的面前,说:“把我酒壶还来!”
林依用剑拍打了一下他伸出来的手,淡声说:“伤还没好之前,不准喝。”
冥翼撅了撅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林依瞥了他一眼,终归是心软了,她又补了一句:“等到一切结束,我们在青城山后面搭个草屋,届时,你采梅子,我酿酒。”
冥翼想了想,觉得那样的日子实在是不错,他笑着说:“若真是这样,我必定不跑出去浪了,就守着你酿酒。”
林依低着头微微笑了,说:“若你待不住,我们也可以隔一段时间就出去游历一次,去江南,看看你那些朋友,去儋州,看看海阔天空,若是寻到了好地方,就停下来住一阵,休息休息。”
冥翼哈哈笑了,叹道:“若是此时有酒就好了,我定大口喝上一杯,用来庆祝!”
就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林依哭笑不得,不再理他了。
只是走着走着,她脚步一顿,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此时又皱起来了。
冥翼也闻到了气息,用手在鼻尖扇了扇,说:“好重的怨气!”
这种情况两个人自然不会不管,便顺着这股气息的来源处,过去看了。
那是一座不算大的屋子,建在乌口镇的外城,要是再往上推几年,照冥翼所说,那时候乌口还没那么热闹的情况下,这等位置,就是在比较偏远的城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