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辛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晁燕凉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实在是太差了,就如同是在绝望罪恶边缘游走的人,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踏空,然后摔了进去,一摔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女人漂亮清澈的眼眸,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
晁燕凉的唇色比平常人稍微浅一点,他的眉很黑,睫毛很长,黑长的睫毛垂下来,鼻挺唇薄,好看得不像话。
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可是脸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可其实他也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也不致命。
但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就要碎掉了。
烛火下,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俊冷,他的表情不变,让人看不透。
他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
“无事。”
可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晁燕凉觉得自己藏在深处的秘密好像被人发现了,这让他很焦躁,让他排斥,让他不安。
因为他极力掩藏的那一面是暴戾的,充满血腥的,宛如一个冷血无情的兵器。
可是当温辛轻轻抚摸着他脑袋的时候,他的脑袋其实是空白的。
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温辛本来想看看是不是他身上有别的伤口,特意把他的手臂上衣服给撩起来。
露出了一截苍白精壮的小臂。就像狰狞的蜈蚣,可怖又难看。
还有几道也挺深的,结疤了,也很难看。
晁燕凉看着女人,鼻梁高挺,眉眼阴翳,因为女人的缘故,暴躁和嗜血的被压了下来,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淡漠。
温辛难以想象,是不是这布料之下的疤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还要多。
手臂上的刀伤看起来可比手心上的深多了。
温辛一时愣住了,她不敢再看下去。
殿中很安静,晁燕凉见温辛一直跟着他手上的伤口一动不动,抿紧了薄唇,以为吓到了温辛,刚想要收回手,就听女人沙哑的开口。
“这里,很疼吧?”
男人浑身僵硬,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膝盖,力道大得有些泛青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
他是疼的,可是给他带来的却并不是痛苦,而是他活着的象征。
只有疼了,才表明他是活着的。
温辛仿佛从他的沉默中已经窥见到了答案。
人都是肉身做的,怎么可能不疼呢?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疼痛,早已经麻木,以至于那些疼痛对他来说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这么想着,温辛的心中更加地浮现出那种复杂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道道伤疤。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心中那些情绪,也许是愧疚吧。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怀着目的来接近对方的。
而且每到危险时刻,晁燕凉的确也帮了她。
可温辛好像没有什么用,因为她觉得那些计谋晁燕凉仿佛早已经料到,根本就不需要她通风报信。
温辛低着头,只是动作越发轻柔地去抚摸男人手臂上的疤痕。
微弱的烛火镀在了女人的发丝上,好像每一根都冒着细细的光,低垂着粉颈,睫毛纤长又浓密,饱满艳红的唇瓣抿着。
哪怕并不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晁燕凉还是无法用平常的心态来平衡。
气氛很安静,好像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静默中透着不知所措。
他可以闻到女人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馨香,清洌醇正,清而不浊。
被女人柔软指尖碰过的肌肤酥酥麻麻的,很奇怪的感觉,晁燕凉无法说出来,可是耳尖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红了。
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抠着手心。
被温辛发现了,她伸手把晁燕凉一直都攥着的手指掰开,手心已经被抠破皮了,出了血。
而晁燕凉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好像不知道痛。
温辛却皱眉,绝美雪白的脸是一派的严肃,特别认真的教导,“以后你不许这么伤害自己了。”
温辛给他这只手也上了药,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缠好,毕竟是第一次包扎,她的动作笨拙,包扎得很丑,晁燕凉的手被包扎成了一个粽子。
可是望着皮肉雪白如凝固的牛乳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有完全冷静下来,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过了很久他才松了手。
细瘦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来红红的印子。
晁燕凉闭上眼睛,紧绷着的嘴角,稍微放松了一些。
尸体是晁燕凉解决了,他收拾起来很利落,一看就知道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温辛心中猜测到底是谁干了这种事情。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人。
到了白日,温辛去了朝阳宫。
果然温嫣一看到她,脸上闪现过一丝惊讶,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温辛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果真是她。
温辛不知道是该说她蠢呢,还是该说她聪明。
这一招虽然惊险,但昨日的黑衣人一看就是死士,任何证据也都落不到温嫣的身上。
算有证据,人也都死了,也死无对证。
温辛对着温嫣行礼,巧言欢笑,“姐姐见到妹妹好像很惊讶?”
温嫣看着安然无恙的温辛内心不平静,脸上也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的确是惊讶,妹妹来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我这不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吗?”温辛坐到了一边,看着温嫣频繁地把目光落在旁边低眉顺眼的珠帘身上。
原来是珠帘。
温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刚泡的阳羡雪芽,唇齿留香,是上好的茶。
冰冷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珠帘。
珠帘似乎也感受到了,但她并没有抬头,而是越发的卑谦,仿佛这样就让人无法再注意到她。
温辛品了一口茶,“好茶。”
温嫣语气难掩得意:“这是皇上特意命人千里去云棱采取晨曦最新鲜的雪芽,一步步精细化工,这皇宫中也就只有我这边有。”
“原来如此。”温辛笑了笑,像是不经意般地摸了摸脖子,“皇上对姐姐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