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酒吧里欢声如沸。
璀璨的水晶吊灯,俯视着光怪陆离的狂欢世界。
霓虹灯绚烂似彩虹,烘托着斑斓幻梦。
震耳欲聋的音波,一波一波冲击着酒客的耳膜,每个人都心跳如鼓。
空气中,烟酒与各种香水的混合气息弥散,浓烈得呛人,点燃所有的感官。
舞台上,激光灯疯狂扫射,将蹦迪的人群切割成一道道光影交错的剪影。
身在其中,朱寒山身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随音乐节奏肆意舞动,汗水在灯光的照耀下,幻作晶莹的光,一闪又一闪。
这光刺得人眼生疼。
酒吧一角,叶嘉言眉头紧锁,塞着降噪耳机,试图隔绝外界的喧嚣。
身旁,周懿行神色淡然,目光穿过人群缝隙,不时与叶嘉言碰杯。
他们喝的是柠檬水。
卡座内,灯光昏黄温暖,与舞池里的五光十色截然有别。
各色面孔沉浸在光影的漩涡里,兴奋,迷茫,沉醉。
不远处,莫宛压低帽檐,独自一人隐在一处卡座的阴影下。
莫宛目光如电,穿过群魔乱舞般的熙攘人群,锁定叶嘉言所在的角落。
堪堪能看清她和周懿行的对面。
所料不爽的话,稍后他们等待的人,便会坐到对面。只不知,明明说是下午见面,怎么又临时改到了晚上。
果然,舞曲停下时,一个男子翩然而至。因为惯性,他的身姿还保持着之前舞动的姿态。
轻盈,不羁,洒脱。
汗水沿着坚毅的下巴缓缓滑落,滴在小圆桌上,晶莹透亮。
叶嘉言忙取下耳机。
“叔,”朱寒山把一支啤酒递给周懿行,“喝起来!”
shu?
莫宛眯起眼。
她懂唇语。
“书”是什么意思?
论辈分,周懿行的确是朱寒山的叔辈,但他毕竟顶着一张笑起来就很甜妹的脸。
而朱寒山又长得很成熟。
怎么听都觉得搞笑。
叶嘉言忍住了。
周懿行接过啤酒。二人碰瓶,仰脖咕嘟嘟一口灌下。
不一时,“老当益壮”的周懿行先喝完酒,倒转瓶底亮了亮。
朱寒山瞥到瓶底,赶紧加速喝酒。
喝得差点呛到。
喝完酒,朱寒山把酒瓶往地上一扔,笑眯眯:“叔,我听老头子说这事儿了。我倒是想给你,可那东西……”
莫宛目眦欲裂,仔细分辨。
终于根据语境,听出朱寒山说的是,“叔”。
心里更是纳闷。叶嘉言的男伴到底多大?
下一秒,朱寒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巧了不是?就在昨天,我已答应了一位南京的朋友,把那东西卖给他。”
“南京的?”叶嘉言眉头一拧。
“是!”
“这个人是……”
“这我不能说,”朱寒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是有原则的人说,叔也不能说。”
“可是,你爸他……”
周懿行盯住他,欲言又止。
“那又怎么了?他欠我的!”朱寒山翘起二郎腿,倏尔又放下。
毕竟,对方是他的长辈。
“不对啊,”朱寒山眉头一皱,目光在二人间逡巡,“我卖给别人,和卖给叶小姐,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卖?无非是价格高低之别。
“不一样。”叶嘉言凑近了些,几乎附在他耳边。
从莫宛的角度,只能看到叶嘉言的后脑勺,和朱寒山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的情状。
无从得知,他们谈到哪一步了。
片刻后,朱寒山重重地摇头:“这些大道理,说得是没错,可我开销很大啊!如果卖了它,我一辈子都够了!”
他顿了顿,撬开一瓶酒,隔空敬周懿行:“对不起了,叔!我跟你赔个罪吧!”
周懿行忙按住他的手:“不至于,不至于。这不是在想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吗?”
朱寒山看向叶嘉言:“那行,婶婶,要是那边的价格差不多,我就让给你。宁得罪外人,不得罪自己人嘛!”
说着,他用手指比了一个数。
小圆桌上的花瓶,正好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莫宛没看清,她只看到叶嘉言点点头,而后,朱寒山说:“你做了这一单,就功成名就了!”
功成名就……
那我呢?
莫宛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忽然,舞乐声停,一秒切换到一直欢快又激昂的曲子。
朱寒山情绪嗨起来,给他“叔婶”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重新跳回到舞池里。
周懿行、叶嘉言对望一眼,起身拎包。临出门前,周懿行还绕到前台,找收银刷了卡。
“要不了这么多。”对方说。
“没用完就留那儿吧。”周懿行冲她微笑。
出手阔绰的顾客,让收银眉开眼笑。
她忙说着好听的话,恭送周懿行二人离开。
灯火声色,在莫宛眼中模糊起来,空气似也变得稀薄。
蓦地,莫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潮涌。
随后,她扔下帽子,甩开一头秀发,径自往舞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