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死未卜,但他的“遗物”却出现在拍场。这块玉佩,从战国来到21世纪,不知历了多少任主人,但它比人要恒久。人之于物,好似鱼虾麋鹿与江月清风。到底,是谁持有了谁,谁又安置了谁?
——题记】
不是不想去拍下遗物,但她没钱,没这么多钱。把自己卖了都不行。
深秋,天际低垂,扬州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深沉旷远的韵味。
冷清秋下了的士,漫步到琼花中学。(1)
她亮了亮身份证,登记了名姓,又和跟保安道明了来意。
保安态度更为殷勤:“原来是校友啊!哎呀,快请进!我带您去!”
“您也是琼花中学毕业的吗?”
“是啊,是啊,我就没冷小姐这么有出息了,”保安挠挠头,露出羞涩笑意,“您是拍卖师,我只是保安。嘿嘿。”
“保安,保安,保一校之宁安,也很了不起哦!”她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话自然是谀赞,但她神色诚恳,看得保安心里美滋滋的。
谁不喜欢被大美女夸呢?
他一边带路,一边寻话题:“我们年龄差不多,邵老师比我们大三届呢。搞这么多收藏,真是有钱啊!”
似觉自己的话俚俗了些,他又嘿嘿一笑:“更是有心。”
前几天,冷清秋接到班主任打的电话,说校友邵明远,虽已在香港定居,但他心怀故乡、情系教育,已于近日慷慨捐献个人藏品六百件。
以往,很多收藏界的人士,会在中晚年时期捐赠藏品,但大多是捐赠给公私立博物馆,或是大学。故而,邵明远这一举动,很快便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
琼华中学,也因之而见诸媒体,屡屡刷屏,羡煞一干兄弟学校。
“知道你忙,不过,只是来参加一下琼中博物馆的剪彩仪式,再致一下辞。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哈!”
老班盛意拳拳,她当然不能推脱,再忙也得给这个面子……
大概有七八年没回过母校了,看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有的陌生,有的熟悉,冷清秋心里也有几分悸动。
这学府,承载了她多少青春回忆和美好梦想!
为了看展方便,冷清秋特意穿了黑色连衣裙,上有花形暗纹,简约而不失精致。
来到博物馆门口,保安和博物馆的保安打了个招呼,便伫在门口目送冷清秋进门。
随后,保安才慢悠悠往回走。
剪彩仪式定在明天,但冷清秋打算来得早一些,好仔细看看藏品,修一下开馆致辞。
看得出来,博物馆的设计花了些心思,墙面上有琼花装饰,展厅也明亮通透,光照得宜。至少第一个展厅是这样的。
第一个展厅,陈列着一些瓷器。
瓷器以民窑居多,并不算珍贵,但品相都还不错。
冷清秋顺着动线看下去,突然一道白影从不远处晃过去。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看过去。
白影飘得更远了。
冷清秋背上升起一股冷意。她是提前进来参观的,那白影是什么?
但她是唯物主义者,她马上轻咳一声。
果然,那白影停了下来,又朝她走近几步。
他们之间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原来是个穿白衣的年轻男人。
那人显然没想到,除他之外博物馆里还有人,便杵在那儿无声打量她。
她粲然一笑:“你也提前看展啊?”
男人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眼神错开一些,旋即点点头。
冷清秋走过去一些,停在两米之外。
男人微微侧身,脸红得像喝了酒。
“我……我继续。”
冷清秋哑然失笑。看来,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
不过,他长得还真是特别呢。
白皙清瘦的脸上,眉眼淡淡,唇色也很淡,让人怀疑他很少见阳光。
偏生轮廓却好看,线条清晰,直的曲的都恰到好处,通身还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一时间,冷清秋只觉词穷,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只觉他出尘脱俗,仿佛是个不沾尘埃的仙人,下一秒,就会腾云驾雾飞走了。
男人沉默着,侧过身去看一只木叶盏。
这一侧身,冷清秋发现他脊背微微有点驼,但非但不显得畸形,反而还流出一丝文艺气息。
大抵是觉察到冷清秋在看他,男子有些不自在,强自把背挺直了些。
余光却不禁往她这边掠了掠。
二人的目光不经意间触碰,男子像触电一般微微战栗。
男人的脸上霎时潮红一片,额上隐约可见一层薄汗,显然心神已乱。
冷清秋愕住了。
他不敢再多看,便彻底背过身去看文物,刚才停下几秒钟,不知为何他又抬步往前走。
真是……忸怩不安呢。
冷清秋讶然,无意间轻声一笑。
男人明显更不自在了,脚步匆忙得很,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
冷清秋看看他白衣白裤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一身黑的连衣裙,敲敲头:“怎么了?黑白无常?”
她自嘲地笑起来。
看了几件展品后,冷清秋停在先前男人停留之处,俯下身。
那是一只木叶盏。
木叶盏,是吉州窑里很有特色的一个品种。独一无二的木叶纹饰,似有若无的禅宗意味,都备受宋瓷藏家的喜爱。
不过,这釉面……
她心有困惑,正要凝神细视,忽听得二展厅里传出一阵喧声。
冷清秋心下一凛。
是谁在闹?
(1)校名为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