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古秋墨便做起修复准备。
周懿行不懂行,只在修复室——昨天来时看见的那一间——里面屏息以待。
叶嘉言看得好笑,便说:“书籍是很脆弱,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
回国前,周懿行把装书砖的漆盒,又包裹了好几层,生怕出任何纰漏。
此时,听叶嘉言如此说,周懿行心里轻松了许多:“交到古老师手里,我就放心了。那我可以看看这些修好的书吗?隔着玻璃。”
在修复室一侧,有一个玻璃橱柜,里面放着古秋墨近期修好的几册古籍。在古籍旁边,还放着对应的修复前的照片。
“哦,这些是我帮市文物所修的,他们还没过来取。你可以看。”古秋墨打开漆盒,才抬头回应。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最右边的那本,起初也被压成了一块书砖。”
周懿行先看这一本,在之前的照片上,根本不怎么看得出,这是一本书。
真是妙手啊!他在心中感慨不已。
回程时,叶嘉言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但周懿行在路途中睡眠浅,便打开手机文档,看起先前找来的资料。
资料和“书砖”有关。其中说:
所谓书砖,又名书饼,乃是指那样坚实无比,纵使尽力气,也难以用手将其掰分开来的书籍。一旦掷于地面,便会发出“邦邦”的清脆声响,犹如古时战鼓被猛然敲响。
书砖之成因,多半源于书籍遭遇水浸或受潮湿时,未及时施以援手。加之,书籍遭受长期的重物压迫,年深月久之下,书叶便会紧紧粘合在一起的书页,结成坚固的书砖。
其时,纸页之内的纤维素,便会快速水解;同时,印书油墨中的胶质成分,和造纸时的纸药粘合剂,都失却了往常的稳定性。
因此,霉菌等微生物,就会趁此时机生长、繁殖,并分泌出更是分泌出诸多有害物质。
和正常的书籍一样,书砖里也会出现虫蛀、糟朽等情况。这就进一步加大了修复书砖的难度。
书籍沦为书砖后,以常规的干揭、湿揭之法,都很难揭开,唯以沸水、热气进行清洗、蒸揭,方可奏效。
…………
想起临时抱佛脚看来的资料,周懿行更是感慨丛生:“我那本被压坏的书,也生了蠹虫。我一看,挺恶心的,就把书扔了。结果,那书是一版一印的,后面再也买不到了。”
“那时,你不认识古老师。”叶嘉言没想到他对那本书还有些执念,难免好奇,“不过,我可以试着帮你找找。”
“算了,多少年了,没必要了。”他笑了笑,指指古秋墨,“我少说几句话。”
“不碍事的,”古秋墨把书砖取出,托在手上,用冷光电筒照着,“这件书砖和一般的书砖情况不同。”
叶嘉言望着他:“是更容易修复吗?”
毕竟,原主人把它保存得这么好,霉菌没有生长繁殖的机会,也没有一丝虫蛀、糟朽的情况。
“是,很容易修复。而且,我猜,原主人是故意为之的。”古秋墨眯着眼,端详着书砖过于平滑的六个面。
“我也是这么想的。”
冷清秋看向叶嘉言:“有一点很奇怪。里面有很多的线条,看着像是画的人物。按理说,这应该是一本有大量插图的古籍,但光照之下,我似乎没看见什么文字。”
“难道,里面全是人物像?”叶嘉言思忖着,“这样的话,这个册子就是一本画册了。”
“哦?画了什么?我倒是挺期待的。”周懿行秒变好奇宝宝。
“这个……”叶嘉言猜到一种可能性,她脸色微微泛红,眼风扫过冷清秋、古秋墨,“我也猜不到,等姐夫弄好就知道啦。对了,昨天来的时候,我看到巷口外面有个菜市场,你陪我去买点菜。”
“啊,我还没看完……”
“走走走。”
周懿行无奈,不情愿地挪了半步。
他说的明明是,他还没看完玻璃橱柜里修复好的古籍。
古秋墨噙着笑,也不说话,冷清秋也笑道:“行,那你们去买菜。我们都没忌口,随便买。”
等叶嘉言把周懿行拽出门,冷清秋已经绷不住了。
笑了好一时,冷清秋才直起腰。
她大概也猜到了,书砖中的人物画,很可能是某种不可描述之物。
古秋墨憋着笑意:“你是专业的,还笑个不停。”
“我已经停下了。”冷清秋差点笑岔气,用手顺着胸口,“哎哟,你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我?”古秋墨继续憋笑,“又不是第一天修古籍了,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话不假,但冷清秋觉得他言不由衷,便取笑道:“元光,你这话我记住了,你可千万要稳住。”
“没事做的话,你就帮我打下手吧。”古秋墨换了个话题,“别一会儿菜买回来了,你还没干正事。”
闻言,冷清秋拧着他脸皮,似笑非笑:“哦,那行,你快点干活,揭开这秘密,说不定我们还能学点什么门道。”
说完,她蓦地托起他下巴,眼神轻佻。
忽然被她这么一轻薄,古秋墨的脸腾地烧起来,做贼一般四下看了下。
确定周围没人,古秋墨才深吸口气:“你……坏人……”
冷清秋“哈哈”一声笑:“你第一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