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梦加得?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身体怔了怔,心头涌起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但相对于这种转瞬即逝的怪异感受,对袭击我和西格蒙德的这个人的厌恶情绪要更加浓烈一些。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一边嘴里这么喊着,一边用力往自己身后一踹然后身子前倾,尽管我踹出去的腿什么也没有踹到,等待着我的脚的只有空气,但显然身子前倾作出像是摔跤手一样的姿势是有效的,一个黑色的形状奇怪的影子被我从我的脑袋后面“摔”了出去,它在空中夸张地就像一个被踢飞的足球一样旋转了几圈,最后停了下来。
然后我非常惊奇地发现那是一个南瓜头,准确来说,是一个刻着拙劣笑脸且下面长出了像是黑色树枝一样的四肢、并且还会漂浮的南瓜头。
那个南瓜头在空中悬浮了几圈,最后那纤细的胳膊上象征着手指的四根黑色树枝动了动,然后抬起来摆正了自己的南瓜头,如果那南瓜头里被藏在黑色的烟雾之下颤动发光的两个黄色小点算作它的眼睛的话,那我觉得它现在应该是在看着我。
我听到它的头颅里发出了几声不怀好意的“嘿嘿“声,随后它搓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漂浮着靠近了我,然后像是幽魂(也许真的是某种特殊的幽魂)一样逆时针围绕着我游走着。
鉴于对方显然就是给西格蒙德下咒并且把我们禁锢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我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它没有没收我魔杖的意思,于是我一直紧握着魔杖寻找可以逃脱的时机。
它丝毫不在意我用魔杖的杖尖偷偷指着它,而是一边在我身边游走着,一边嘴里用一个有些失真的成年男性的声音说道:“真有趣……身为那种人物,准确来说是蛇物的子嗣,你却对自己的身世和力量一无所知,身上一点使用的痕迹都没有。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吗,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姓氏以及……自己的家人?”
南瓜头说着突然在我的后颈上一点,它冰凉得像是冰块一样的粗糙手指激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捂着自己的后颈躲开。我感觉自己的后颈刚才被点击的地方热热的,而南瓜头却看着自己的手指啧了一声,他刚才那根碰到我后颈的手指现在正冒着烟不断燃烧,手指头已经被烧掉了几乎一半,但南瓜头丝毫没有惊慌地吹灭了手指上面的火焰,然后紧接着我发现它的手指恢复了,就像完全没有被灼烧过一般。
迎着我充满着疑虑的目光,它双手叉着它并不存在的腰看向我,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滑稽而残忍,它感慨道:
“看来虽然你尚未觉醒,但多少还是沾了点自己血脉的光,我都有点期待你彻底觉醒之后的样子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建议我的主人现在就杀了你,这样反而更容易达成我们的目的……把你的魔杖放下吧,寻常的魔法是没有办法命中杰克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听到南瓜头的话语之后我皱紧了眉头,用防备的架势举起魔杖直直地指着它的眼眶,我努力地回想着我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攻击性咒语,然后念道:“地冻天寒!”
我很庆幸我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就使用成功了,一道挟带着寒气的白光从我的魔杖尖射出,但是在快要击中南瓜头的时候那道光就像是遇到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马上就被弹开了,白光穿过了黑雾然后瞬间消散了,我听到了南瓜头得意洋洋的笑声,而它摊开双手的肢体动作似乎也在提醒着我尽管我似乎能够灼伤它,但现在的我对它来说依然不是对手。
但……击败它本身就不是我必须要考虑的,我还不能放弃。通过刚才它手指上的烧灼迹象我能够推断出它应该是没办法随意触碰和伤害我的,尽管我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也不知道它口中的“耶梦加得”究竟制的是什么,但既然它没办法伤害到我,那我就有理由考虑用我自己护住西格蒙德然后带着他突破黑雾的包围圈。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瞥向正昏在地上的西格蒙德,他的脸这时候已经完全被一层洁白的薄霜所覆盖了,整张脸都显得极为苍白,仔细一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的嘴唇正在发着抖,在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奇怪的蓝色纹路正在发光,并不断向他的全身蔓延——他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光要赶紧带着西格蒙德离开这里,也必须从这个南瓜头的嘴里套出足够的情报才行。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里这么想到,于是我趁着杰克还没回答,又加了一句:“你们对西格蒙德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没办法碰我,如果我整个抱住你的话,你的南瓜头是不是会被烧光?”
我的本意是希望能威胁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南瓜头让他不要伤害我和西格蒙德,但显然我威胁的话语只起到了某种反效果。
只见在我刚才问出那些话之后南瓜头不怀好意地捂着南瓜上被雕刻出来的带着尖牙的嘴巴咯咯笑了几声,然后像是非常兴奋似的在空中飞舞了两下,然后突然一个冲刺贴到了离我的脸还不到两厘米的位置:“嘻嘻嘻嘻……刚才那句话说得杰克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杰克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但是狡猾的杰克可不会就怎么告诉你我主人的目的,但是于此相对的,杰克可以告诉你杰克现在的目的。”
杰克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的西格蒙德,他的语气听上去又委屈又无辜好像只是在拜托我们配合他的工作,但气势间却咄咄逼人,在他的这些话语说出口的时候我甚至能感到周围包裹着我们的浓雾更浓了。
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像是寒冰一样突然包裹住了我,我的思绪动了动,额头上沁满了冷汗,我表面不动声色地将西格蒙德护在我身后的位置,然后嘴上故作镇定地说道:“原来你的名字叫杰克……我总感觉你很熟悉,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杰克南瓜精?万圣节的那个。”
“是杰克,不是杰克南瓜精!我可是最伟大的万圣节精灵,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容不下我的灵魂!”杰克一听到“杰克南瓜精“的名字突然变得非常激动,圆润硕大的南瓜头凭空震了一下,从那些被雕刻出镂空来的眼睛鼻子嘴巴里还喷出了带有火药味的黑色烟雾,但很快它似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激动,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之后整理一下它不存在的脖子上系着的不存在的领带,然后语调突然变得就像是广播里的情景剧演员一般对着我说道,“我的主人向我许诺只要他的大业成功了,就允许我的灵魂进入神的雾乡——然后我在那里就不再是一个只能顶着南瓜头的弱小鬼魂了,我会成为神的侍从。”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听上去还真诱人,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记得我有招惹过这样的大人物。”
这些话里还是没有能够帮到西格蒙德的信息,我微微垂下头,咬咬牙回答道。这时我突然间感觉背后一凉,我连忙看向刚才杰克漂浮着的方向,只见杰克突然一个闪身从空中消散,然后又从背后凑近我的耳边嘿嘿笑了几声,它的两只手还搭在我的两边肩膀上,似乎是因为灼烫所以它的手指不断蠕动着抬起又放下,但它的声音依然充满着阴险的味道:
“为什么露出这么焦急的表情呢?是被你视为同伴的这小子马上就要死了吗?噢,真遗憾,看来我说中了——但是杰克可不是冷血的恶魔,不如我们来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吧?如果亲爱的尼姆塔拉赢了的话,杰克就告诉你解救西格蒙德-拉塞尔,不,甚至解救他一家的方法,如何?”
解救西格蒙德……还有他一家的方法?
杰克的话语就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我的内心,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凉起来。如果我没有误解杰克的意思的话,那西格蒙德如今的状况和他的家人失踪,和我是脱不开联系的,换而言之,我间接地害了他们一家人。
我抬起头来想要看向杰克的脸,而他这时候又正好飘到了我的身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那张被用小刀雕刻出来的笑脸的弧度这时候好像更大了,乍一看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惊恐的感觉。
但我的视线无法从杰克的身上移开,只见他又嘿嘿笑了一声,一边一只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歪着头看我,嘴里还不住地说道:“还在犹豫?对现在的你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不是吗?”
杰克说的没错,如果这时候再犹豫的话,恐怕事情就无法挽回了,但是和这样一个怪物做交易……也未必是好事。
想到这里我清了清嗓子然后直视着杰克回答道:“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我还需要知道如果我输了会发生什么。”
“真是谨慎,如果你的父亲也是这么谨慎的人就好了,不,还是算了,他的谨慎对我还有我的主人是完全不利的,而且他已经够谨慎了。”杰克听到我的问题之后自顾自地像是人格分裂一样地说了几句,然后回答道,“实际上你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的主人暂时还不想杀你,所以代价只是我想要你的一滴血,不,还是多一些吧,大概这么多就够了。”
说着杰克用手势比划了一个大概的范围,从他指间的长度来看大概是五毫升左右,尽管我不知道他想要我的血做什么,而现在我也无暇顾及他话里提到的十分令我在意的“你的父亲”,我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的头刚一点下,杰克就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欢呼,他在空中像是烟花一样飞了一圈,然后如同变戏法一样在这片被浓雾围绕出来的空间里变出了一个树洞。
准确来说是一棵有着漆黑树干的高大到在这片空间里只能看到其树干的树木,而这棵树不光是高,连它的宽度都至少有两个我那么宽,在面对着我和杰克的树干的正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树洞,里面黑漆漆的并且铺满了焦枯的也是同样黑色的落叶。尽管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个树洞,但我的感性却不断叫嚣着这里面藏着的是一整片深渊。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然后对飘在我旁边的杰克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钻进这个树洞,你不会以为我弄一个树洞出来就是为了给你看看的,对吧?当然杰克还为尼姆塔拉设置了额外的挑战,我在这个树洞里藏了我以前用过的所有南瓜头,只要尼姆塔拉在五分钟之内找到最古老的那个南瓜头——这很容易,找看起来腐烂得最厉害的那个就可以了,然后尼姆塔拉把那个南瓜头带出树洞交到杰克手里,之后杰克就会把拯救西格蒙德拉塞尔的方法的告诉尼姆塔拉。”杰克这么回答道。
紧接着一阵带有焦糊味的风从我的身边掠过,杰克搓着手飘到了树洞的旁边然后对我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从黑洞洞的南瓜眼眶里透露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但这恐怕是唯一有办法拯救西格蒙德的机会了。我咬了咬牙,然后弯下身子闭着眼一股脑地钻进了那个树洞之中。
和我感性上的直觉一样,里面的空间绝对比一个单纯的树洞要大上不少倍了,我站在 里面甚至可以直起我的身子,当我将我的手臂举过头顶,我甚至都摸不到这个“树洞”的天花板。
而里面的温度也比外面要冷上不少,我哈气的时候甚至能感觉有白气从我的口鼻中逸散出来,但……我也只看得清我眼前的白气了,整个偌大的树洞里没有一丝的照明,只有连接洞口的那一部分有一点小小的光,别说是在五分钟之内找到最古老的南瓜头了,我恐怕连这个树洞里究竟有多少个南瓜头都没办法确认。
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完成这个挑战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感觉心里有些后悔接受了杰克的这个“小游戏”挑战了,我回头望了望树洞外,只见杰克正寸步不离地守着树洞出口的位置,察觉到我的目光它甚至非常恶趣味地在洞口对着我招了招手。
我只好赶紧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这个树洞内越来越冷了,于是我本能地把手插进我的衣兜里想要取暖,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触感从我的指尖传来——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曾经被红墨水泡软了的小册子,是黛比-格鲁伯在开学第一天有关万圣节的采访上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