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碎传音符时,指尖沾到了机关兽的青铜碎屑。
昨夜被撕裂的护山大阵缺口处,十二盏引魂灯正以诡异的弧度摇摆。
陆锦年蹲在阵眼旁往晨露壶里灌酒,酒液滴在玄武纹路上腾起白烟——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修补阵法的灵力波动。
“他们用活人血祭破阵。”风影将染血的短刀插回后腰,青色发带被削去半截,“西侧山门三十里外,三个村子的青壮年都不见了。”
新来的剑修凌霄突然把《破军剑诀》拍在石桌上。
饕餮纹在我掌心发烫,这是感应到杀意的征兆。
他腰间玉佩撞在青铜灯柱残骸上,发出类似骨哨的声响:“东南巽位,三百二十人。”
这数字和星象图显示的活祭数量分毫不差。
我掀开茶盖瞥了眼漂浮的茶叶,三天前浸泡的龙井居然生出了嫩芽——护山大阵正在自发汲取天地灵气。
紫嫣端着食盒撞开议事厅的门,糖醋鱼的香气混着血腥味涌进来。
她发髻上沾着片枯叶,练气期的灵力波动比平时紊乱三倍:“厨房说松鼠桂鱼要换陈醋,但天字三号院的客人把最后半坛子拿走了。”
陆锦年突然笑出声。
他手中机关鸟扑棱着翅膀落在紫嫣肩头,鸟喙里吐出少年清亮的嗓音:“陈醋换三滴晨露壶里的灵泉,戌时前放在东厢房窗台上。”这混蛋居然用我教他的腹语术搞这种把戏。
护山大阵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我掌心饕餮纹裂开细缝,吞掉了阵眼溢出的煞气。
星象图中代表邪君的贪狼星正压住紫微星,而本该在正北方的玄武位,此刻竟映出神君殿的蟠龙金印。
“他们联手了。”凌霄的剑鞘在地面划出北斗七星阵,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好对着我三天前推演出的生门,“破军剑需饮化神期修士的血开刃。”
山门外传来熟悉的威压,元婴期的灵力波动里混着噬魂幡的腥臭味。
风影突然把短刀横在我面前,刀身映出他脖颈处的蛇形刺青——那是他作为江湖散修时中的诅咒,此刻正泛着不祥的红光。
“带新人们去地窖。”我弹开他的刀尖,晨露壶里的酒液在空中凝成玄武虚影,“告诉厨房多做二十人份的桂花糕,戌时前分给守东南角的弟子。”
陆锦年往机关鸟翅膀上系了串铜铃。
当第一声铃响穿过破碎的结界时,我听见邪君用万人血祭炼化的噬魂兽在啃咬防御符文。
凌霄的剑光比声音更快,破军剑气撕开夜幕的瞬间,我看到了神君殿的流云纹令旗。
紫嫣突然抓住我的袖口。
她掌心全是冷汗,练气期的灵力像风中烛火般摇晃:“地窖……地窖的防御阵在漏雨。”
饕餮纹突然剧烈抽搐,这是感应到化神期修士的征兆。
我掰开她颤抖的手指,将晨露壶塞进她怀里:“去把桂花糕里的蜂蜜换成饴糖,甜食能稳固神魂。”
当第二道防御阵破碎时,凌霄的剑尖抵住了噬魂幡主旗。
邪君的笑声震落瓦片,而神君的威压让议事厅的青铜灯台全部炸裂。
陆锦年用机关鸟羽毛沾着酒水在桌面写字:丑时三刻,巽位生门。
我踩着他画好的星位图跃上观星台。
暴雨梨花针的机扩声与噬魂兽的咆哮重叠成诡异的韵律,护山大阵的裂纹中渗出青黑色雾气——这是神君殿的诛邪阵反被邪气侵蚀的征兆。
风影的短刀突然从背后架在我颈侧。
他脖颈的蛇形刺青已经蔓延到耳后,声音却比往常更冷静:“西北角阵眼有叛徒。”
饕餮纹在掌心烧出焦糊味。
我反手握住他的刀刃,血珠滴在星象图上,恰好染红了开始偏移的紫微星:“去厨房要一碟椒盐核桃,蛇蛊最怕蜀地花椒。”
当第三缕晨光刺破血雾时,我看见凌霄的剑诀引动了九天玄雷。
邪君的噬魂幡主旗出现裂痕,而神君殿的蟠龙柱倒影在阵眼处凝成实体。
陆锦年嚼着桂花糕含混不清地喊:“酸口!松鼠桂鱼是酸口!”
紫微星在此时彻底脱离星轨。
我抓着风影的手腕将他甩向观星台东南角的青铜鼎。
蛇形刺青在撞上鼎身的瞬间发出烙铁入水的滋滋声,他蜷缩着身子剧烈咳嗽,吐出一团裹着花椒碎的黑雾。
“守住星轨位移的七个呼吸!”我踹开被煞气腐蚀的青铜鼎盖,鼎内积了三天的无根水泼在阵眼上。
陆锦年甩出的机关鸟群突然在空中组成八卦阵,鸟喙里喷出的酒雾混着晨露壶的灵泉,将开始崩塌的护山大阵强行凝固成冰晶状。
山门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凌霄的破军剑插在阵眼中心,剑身映出三百里外黑压压的联军。
我透过饕餮纹裂开的缝隙,看到那些修士头顶浮现的灵力值——正派修士的数值泛着金光,邪修则是血红色,但此刻所有人的灵力条下方都缠绕着同样的墨绿色丝线。
“噬心蛊。”我扯下腰间玉佩砸向玄武虚影,玉碎时爆开的清光让那些丝线显形,“他们被同一种蛊虫控制了。”
风影捂着脖颈摇摇晃晃站起来,短刀突然刺穿自己左手掌心。
黑血喷溅在星象图上,竟勾勒出联军布阵图:“丑时三刻生门偏移,现在冲阵能撕开西南角的补给线。”
陆锦年往嘴里塞了第三块桂花糕,机关鸟群突然调转方向撞向山门。
饕餮纹在掌心剧烈跳动,我看到联军后方有团灵力值突破百万的阴影——是那个秘密武器。
“赌他们没见过活阵。”我抓起晨露壶将剩余酒液全泼在凌霄剑上,“风影带二十人烧粮草,陆锦年用机关兽制造混乱,我去捅了那个黑匣子。”
紫嫣突然抱着食盒从台阶滚上来,练气期的御风术让她像片被狂风卷起的树叶。
她死死护住怀里的桂花糕,发间的枯叶变成翠绿色:“厨房说换饴糖要加收三倍灵石!”
我差点被这丫头气笑。
夺过食盒砸开,二十块嵌着蜀地花椒的桂花糕准确飞入守阵弟子手中。
饕餮纹突然传来灼烧感,那个百万灵力的阴影正在急速靠近。
“走!”我踩着观星台跃下山崖的瞬间,陆锦年的机关鸟群化作流光铺成天梯。
风影带着二十道黑影融入夜色,短刀割开第一个巡逻修士喉咙时,血还没溅到草叶上。
联军大营的防御阵比预想中脆弱。
当我斩落第七个元婴期修士的头颅时,终于看清那个秘密武器——青铜棺椁上缠绕着三千根噬魂链,棺盖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液体正在腐蚀大地。
“是蛊母!”我挥剑斩断两根噬魂链,反震力震裂虎口。
棺椁突然竖起,露出里面与神君殿蟠龙柱如出一辙的纹路。
这根本不是什么邪道法器,而是正派炼制的活人蛊鼎。
身后传来熟悉的破空声。
凌霄的剑气擦着我耳畔刺入棺椁,却在接触纹路的瞬间被反弹。
联军中响起神君殿特有的云雷鼓声,那些被操控的修士突然整齐划一地结阵。
“退!”我拽着凌霄的后领暴退三十丈。
原先站立的地面钻出九根蟠龙柱,柱身上浮现的正是护山大阵的阵纹。
他们复刻了我们的防御体系。
陆锦年的机关兽群在此时撞入敌阵。
自爆的青铜碎片掀翻两百丈内的帐篷,火光中我看到风影带人点燃粮草。
但本该慌乱的正邪联军却像提线木偶般继续结阵,哪怕火焰已经烧着衣摆。
“砍断他们后颈的绿线!”我在混战中大吼。
饕餮纹突然剧烈收缩,那个百万灵力的阴影终于现身——是神君殿大长老,他头顶的灵力值正在急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蛊母棺椁的数值飙升。
凌霄突然反手将破军剑捅进自己肩膀。
带着化神期修为的血溅在剑身,竟强行劈开了蛊母棺椁的防护罩。
我趁机将晨露壶砸进去,壶中残余的灵泉遇到墨绿色液体,瞬间蒸发出遮天蔽日的白雾。
“西南!”风影的短刀从雾中飞来,刀柄上绑着烧焦的粮草袋。
我抓住刀身借力跃起,饕餮纹在这一刻清晰映出所有被控修士的灵力流动轨迹——他们的命门全在左脚踝。
陆锦年突然吹响骨哨。
所有机关兽调转方向扑向联军下盘,撕咬声混着关节断裂的脆响。
我踩着一只机关虎的背脊突进到蛊母棺椁前,看到棺内躺着三个村子的青壮年——他们胸口都插着神君殿的蟠龙钉。
“破!”凌霄的剑终于斩断最后一根噬魂链。
棺椁炸开的瞬间,我抓住飞出的蟠龙钉反手掷向西南角。
钉入地面的轰鸣声中,护山大阵的裂纹开始自动愈合。
联军像被剪断丝线的傀儡成片倒下。
神君殿的云雷鼓突然转向急促,残余的正派修士开始撤退,但邪君的噬魂兽群仍在扑杀自己人。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看到晨光刺破雾气照在观星台上——紫微星归位了。
“酸口!说了要酸口!”陆锦年拎着半条烤焦的松鼠桂鱼从火场钻出来,机关鸟群正忙着给伤员包扎。
紫嫣抱着新做的桂花糕挨个喂给昏迷修士,炼气期的灵力居然稳住了三个元婴期的神魂。
风影脖颈的蛇形刺青褪成淡粉色,正蹲在蛊母残骸里扒拉什么。
他举起半块蟠龙纹碎片对我晃了晃:“厨房说这个能当磨刀石。”
护山大阵彻底闭合的轰鸣声中,我嚼着陆锦年塞来的桂花糕瘫倒在地。
甜腻里混着蜀地花椒的麻,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场仗赢了,但神君殿和邪道勾结的证据,正在我袖袋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