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上班没一会儿，在滨河湾云邸的 VIp 楼层，林晓英正满脸纠结地瞅着那件怎么使劲都穿不上，还被扯破了的衣服。
确切地说，这是她以前的衣服，刚来这儿那天穿的那件旧衣裳。
“哎呀，这下可麻烦大了。” 这难题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本想着啥都不带走，就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离开。
可现在一看，这想法太天真了。
如今她身材都变了样，以前瘦得皮包骨头时穿的衣服，哪还能合身啊？
没办法，她只能把计划稍微改一改。
“少带点儿东西走吧。”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挑了安慧芬老师送的几套日常衣服，还有几件内衣。
她心里琢磨着，就带这么点儿，应该能说得过去。
“名牌还能拿去卖钱，定制的衣服留着也是占地方，少拿点儿没啥问题。” 这么自我安慰着，她又觉得再多拿点儿好像也没啥不妥。
往后得靠自己过日子了，能省就省呗。
林晓英心底那股沉寂许久的节俭劲儿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要不顺便再带上两件冬天的衣服？”
这么一想，行李又多了些。
自从下了独自生活的决心，她这心里就像被轻轻扯了一下，多了那么一丝牵挂。
接下来是写信。她握着圆珠笔转了半天，才静下心来，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给杨帆：
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好好过这一天呀？应该没像我叮嘱的那样不按时吃饭吧？我本来没资格干涉雇主的日常生活，可还是忍不住操心。大概是因为你的怀抱太温暖、太舒服了，让我做起了不该做的梦。今天，正好是我们认识满一年的日子。
这一年里，没了我，你也能睡好觉，不再做噩梦，吃饭也不用人操心了。所以，我打算走了。再这么拖下去，只会留下更多眷恋。就这些，能当作我离开的理由吗？估计不行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去体检那天，我知道了你在妇产科的委托。你说要是我怀孕了，就采取适当措施。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抵触这件事。我理解，像我这样没啥能耐的人，确实配不上你。是我一时糊涂，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我也想过装作啥都不知道，就留在你身边。能在温暖的你身边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
但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上你了。所以我就想，要是哪天你遇到合适的人，我真能坦然退出，只在背后默默祝福你吗？答案是否定的。我太喜欢你了，说不定会做出啥不好的事。
所以，我决定现在就离开。再这么下去，明天我会比今天更爱你，后天又会比明天爱得更深。再跟你说一遍，我一直希望你能幸福。别太拼命，好好吃饭，对员工也好点儿。就写到这儿吧。这一年，谢谢你。再见。林晓英」
刚开始，她的字迹还算工整，可越往后越潦草，到最后几乎都不成样子了。
她只能用纸巾擦掉落在一旁的眼泪。真没出息，明明都决定要结束了。
接着是债务文件。林晓英把债务文件和攒下的钱堆在一块儿，钱数正好是该还的数目。
把这一年从杨帆那儿拿的钱，加上画展奖金、商品化销售激励金，还有当模特的报酬都算进去，钱还有剩余。
这一年过得可真充实，虽说发生了不少荒唐事儿。
俗话说，世事全看个人的决心。
一想到离开这儿要独自生活，林晓英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不知不觉，都过了午饭时间。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叮咚。给梁博文的短信发出去了。
接着是打电话。
“凌峰，我这会儿要给你寄点儿东西，你在公司不？”
还好，对方正好在公司上班。
挂了电话，林晓英把之前收到的名片贴在盒子上，把提前打印好的信和手机放进去，用快递寄了出去。这下，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她心里既轻松又有些不舍，回到了自己原本该在的地方。
嘎吱，哐当！回家的门打开了。
电梯慢得简直能把人急疯。
杨帆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
“晓英！” 他的声音在宽敞的屋子里回荡，像是要确认房子是不是真的空了。
她真的走了吗？不会的，不可能。
满心的不安让他又拨了电话，可奇怪的是，只听到被沙发挡住的桌子那边传来铃声，却没人接。
“不！不会的！” 杨帆拼命否定涌上心头的不安。
昨晚，她不还在自己怀里甜甜入睡吗？早上还笑着给自己系领带呢。
等等，时间…… 啊！对了，说不定是去做晚些的运动了，手机也忘了带。所以…… 过一会儿她肯定就回来了，肯定是这样。
这都是自己瞎操心。
扑通。杨帆还没进屋，就瘫坐在玄关，努力压制着快要把自己吞噬的焦虑。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在那个总是梦到母亲去世的噩梦里，站在病房门前的时候。
这里，就像是一扇通往不愿面对的现实的门。
没错，其实杨帆本能地察觉到晓英已经离开了，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承认罢了。
“或许现实会更残酷吧？” 在噩梦里，病房的门不管怎么逃避，都会自动打开，展现出母亲去世的场景。
相比之下，现在他至少还有选择不进屋的权利。
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不确认，晓英就还没离开。
就在这儿等吧，等到她回来。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个现实。
也不知道呆呆地坐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打破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寂静。
“杨总，您现在在哪儿呢？” 是肖凌峰。和往常不一样，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这点特别反常。
“…… 在家。” 杨帆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一阵沉重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愤怒的吼声。
“你给我等着！” 对方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似乎觉得没必要再讲那些虚礼。
“…… 你来这儿吗？”
“这样最好。” 杨帆的邀请，肖凌峰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询问是否让访客进来，电梯载着客人上来了。
嘎吱，哐当。金属门打开，肖凌峰出现了，满脸怒容。
他紧紧握着拳头，喊道：“给我受着！” 说着，手臂一挥，肩膀猛地一耸。
砰！这饱含愤怒的一拳，打得杨帆像个稻草人似的转了好几圈，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到这样的他，肖凌峰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你小子！对晓英做了啥？”
杨帆用空洞的眼神迎着他的愤怒。
然后，“…… 你说，晓英会不会在你那儿？”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甚至盼着真是这样，要是那样，他或许还有机会解释。
“哈哈！你疯了吧！怎么可能！” 肖凌峰的眼睛因为愤怒瞪得通红。
他再次抬手，狠狠地扇了杨帆一巴掌，可杨帆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脑海里只有晓英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趴在地上，擦着从裂开的嘴唇流出来的血，肖凌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晓英突然打电话说有东西要寄给我，结果寄来了这个。”
“什么东西？”
“我送她的手机。” 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也和我一样。
“杨帆，你到底对晓英做了啥？”
“…… 我不知道。” 面对愤怒的肖凌峰，杨帆无话可说，他真的啥都不知道。
那个总是叽叽喳喳迎接自己的她，为啥突然离开？是哪里出了问题？从啥时候开始她有了这样的想法？现在，他必须弄清楚这些。
准确地说，他早该弄清楚，只是之前做不到。所以，杨帆叫住了肖凌峰。
“能和我一起进去吗？”
“什么？”
“我害怕…… 我不敢一个人进去。” 安静得可怕的房子，让他觉得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感觉只要踏进一步，就会被吸进另一个时空。
肖凌峰看着被吓得不轻的杨帆，一脸嫌弃。
“真是服了你了，我竟然输给你这么个家伙……” 噔噔噔，肖凌峰连鞋都没脱就走进别人家里，脚步声里都透着深深的愤怒。
走了几步，到了客厅，他回头喊道：“喂！杨帆。”
“咋了？”
“过来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是晓英的信，信里全是深情，还有她离开的原因和误会。
为啥她不早点说出这些想法呢？要是自己早点问，她肯定会回答的。
不，是自己的错，一开始就不该在背后做那些事。
“哈…… 就算还了债务，可这信里写的都是真的？说要是有孩子就采取适当措施？你个混蛋！” 肖凌峰看完信，气得破口大骂。
还没等杨帆回答，他又举起手。杨帆抓住他的胳膊，烦躁地回应：“没必要听你这些恶心的误会。” 他那失神的眼睛恢复了一些光彩，眼神里透着凶狠，肖凌峰见状，冷笑一声。
“哼…… 倒霉的家伙。” 肖凌峰放开他，杨帆陷入沉思。不管用啥办法，他都得找到晓英，解开误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最熟悉的号码。
第二天上午，梁博文来到办公室。
“杨帆，昨天你让我办的事，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昨天拜托的事，就是找林晓英。
说是通过一直帮忙的警察，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解决得快。
“先说好消息。”
“用新开通的手机联系上了，晓英没事。”
“这还用说！我们的目的又不是这个！那她在哪儿？” 这也能算回答？她又不是失踪了。
面对发火的朋友，梁博文投去埋怨的目光。
“这就是坏消息，她不愿意告诉我们这些非亲属的人她在哪儿。而且因为强行报失踪案，把事情搞砸了…… 我现在得去接受调查。” 调查？通过警察找她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咋回事？答案很简单明了。
“限制接触令，这是晓英的要求，她在哪儿我们自然不知道。” 林晓英坚决拒绝和杨帆有任何接触。
“那…… 新号码呢……” 要是能通话，哪怕发一条短信也好，只要能开始对话，就能想办法解开误会。然而，
“怎么可能？那我去趟警察局。” 杨帆啥都没打听到。
和前几天如同恋爱小说般浪漫的日子相比，这个结局太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