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接茬,只是咧嘴笑了笑,觉得这赵医生说话冲是冲了点,人应该不坏。
他挺直了些,语气认真:“不管怎么说,大壮的命是您救回来的,医药费也是您先垫的。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肯定还您。”
赵医生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似乎不太喜欢听这些。“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
她挥挥手打断周晓的话:“我帮你是我乐意。钱,你要还我不拦着。人情什么的就算了忒虚。”
这话直接把周晓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噎了几秒,才咂摸出味儿来。赵医生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倒也让人省心。
他老老实实点头:“成,您说还钱就还钱。等我凑够了就给您送来。”
赵医生没再搭腔,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又朝医院大楼那边示意了一下:“得了,没空跟你磨牙。一堆事等着呢。”
她临走前,又丢下一句:“病人记得看好了。”
周晓朗声应了:“那是自然。”
赵医生抬手懒懒地挥了挥,没回头,径直进了医院大门。
人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周晓站在原地,心里琢磨着,这赵医生,脾气是冲了点,但人不坏,还挺热心肠。
他提着花卷,转身往病房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
他推门进去,眼皮一跳。
大壮那小子,居然扒着床栏杆,正颤巍巍地想从床上站起来!
周晓心头火起,几步冲过去,一把按住他肩膀:“大壮!你不要命了?!”
大壮被抓了个正着,脖子一缩,脸上露出个憨厚的傻笑:“晓哥……我、我就想试试……好像,好像能站起来了……”
周晓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头差点戳到他脑门上:“试你个头!医生怎么说的?让你躺着别动,这才几天你就忘了?你这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吧!”
大壮被他吼得脑袋耷拉下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晓哥,你别骂我……我就是觉得……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他这委屈样,周晓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把人重新扶着躺好,盖好被子。
“行了,躺好,不准再乱动!”
他把手里的花卷放到床头柜上:“饿了吧?先吃东西。”
大壮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花卷,鼻子有点发酸:“晓哥……真香……”
周晓没理他,转身去水龙头那边洗手。
刚拧开水龙头,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周晓回头,门被推开,进来的人让他愣了一下。
赵医生去而复返。
“赵医生?您怎么回来了?”周晓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赶紧打招呼。
赵医生没看他,径直走到床边,扫了大壮一眼:“吃饭可以。”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但不准再给我偷偷下地活动,不然有你好受的。”
周晓立刻接话,态度那叫一个端正:“放心吧赵医生,刚才我已经教育过他了,保证老老实实的。”
大壮也赶紧举手,信誓旦旦:“赵医生,我听晓哥的,肯定不动了!就吃饭!”
赵医生这才满意,懒懒地勾了下嘴角,拍拍医师记录本:“我来查房,顺便看看恢复情况。说说,今天怎么样?”
周晓立刻将早上的情况如实报告了一遍,赵医生认真听着,偶尔点头,“嗯,情况还行,就是心急了点。”
大壮急在心里,忍不住脱口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回家啊?”
赵医生瞥了他一眼,手指在记录本上轻轻敲了两下:“现在还不能,至少得观察到稳定,才足够安全。”
一句话让大壮泄了气,不过周晓倒是觉得稳妥,于是安抚道:“听医生的,想活命就得听话。”
赵医生出房时,忽然又淡淡丢下一句:“周晓,明天早上早点来找我,我有东西需要交代。”
周晓一怔,来不及问细节,就见人已经重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背影依然忙碌潇洒。
屋里安静下来,大壮低声道:“晓哥,您不觉得赵医生这人怪么?”
周晓挑挑眉,隔着饭盒敲了他脑门一下:“怪啥怪,人家正牌医生,救过你命,少琢磨不实用的事,吃饭吧。”
大壮抓抓头皮,又听话地埋头啃馒头。
只是周晓心里隐约觉得,赵医生或许真有事要跟自己谈。至于是什么,恐怕得留到明天了。
周晓坐了一会儿,瞅着大壮吃得差不多了,扯过一旁的凳子落座,顺便理了理自己还算清爽的衣领。
“行了,你也别叹气了,左右都得养伤,急也急不来。”周晓看着大壮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目光里透着几分他独有的沉稳。
“晓哥,俺是心里有点窝火啊。”大壮叼着最后半截馒头,声音闷闷的,“俺本想着拖不住您,可现在这样,怕是只能靠您了。”
周晓被他一句话逗乐了,摇摇头:“就你,我还能指望着你养家糊口不成?”
周晓边说边站起身,将大壮身边扔下的馒头屑细细抹干净,边擦边琢磨着,笑意渐渐敛起:“话说回来,我确实得出去转转。”
大壮眼睛一亮:“晓哥,你出去能弄点吃的回来?”
周晓却摆摆手:“别急吃的事儿,你呆病房,闲了就叫小护士,身体不舒服也喊她过来,就算我不在,也得保证你顺顺当当地养伤。”
大壮听得认真,连连点头:“知道了,晓哥。”
周晓转身准备出门,忽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感激涕零的憨憨。心里想着,虽然这小子跳脱,却是实诚,他能教,在往后该是条可靠的汉子。
出了病房门,周晓没急着走远,顺着楼道溜达到医院后头。
这块儿僻静,平时少有人来,风吹过来都带着点凉飕飕的清净味儿。
他找了个墙根站定,四周看了看,确实没人。
心头那股熟悉的念头开始活泛起来。
“苍鹰。”
周晓在心里喊了一声,不带半点声响。
“听见没?”
起初静悄悄的,他也不急,耐着性子,意念又沉下去拨弄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