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语柔很快就没心思去关注雪棠了。
她才分神了片刻,兰心这贱人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攀上了裴行焉的脖颈,另一只手端着酒盏,递到裴行焉唇边。
“公子喝酒。”兰心的声音带着些怯,落在裴行焉耳中,便成了欲拒还迎的羞。
他本就吃了好些酒,这会儿酒意上涌,加之美人在怀,他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接过兰心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便捧着兰心的脸吻了上去。
席间有不少人都是认得裴行焉的,知道这位自小娇生惯养的裴大公子在外头是什么德行,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沈语柔却再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她这个侯府大夫人还坐在这儿呢,裴行焉就和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丫头厮混在一处,让那些贵女如何看她?只怕今日一过,她便要沦为满京城的笑柄了!
沈语柔忍无可忍,蓦地站起身,一把将兰心从裴行焉怀里拉了起来:“本夫人有些头晕,你陪本夫人去后花园走走。”
这话清晰地传到了雪棠耳中,待沈语柔和兰心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雪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安静地坐在裴知予身旁。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雪棠便侧过身对裴知予说道:“听闻景王府中的后花园里有许多名贵的花,不知二爷可否带妾去看看。”
雪棠一向很喜欢花,裴知予知道这一点,自然是应了下来,当即便站起身,打算带着雪棠去后花园走走。
皇帝已经吩咐过不必拘礼,自便便是,宾客们尽可在府中随意走动。倒是景王见裴知予带着雪棠离席,笑着问了句:“镇南将军这是要去哪儿?今日是本王生辰宴,可不许早早地就回府歇着去了。”
雪棠便替裴知予答道:“回殿下,是妾听闻殿下府中的花园风景极美,所以央着二爷带妾前去看看。”
景王便笑道:“正好,如今天气暖和了,正是开花的好时节,这歌舞也看得厌了,不如请诸位移步,去本王的后花园赏赏景可好?”
皇帝道:“难得景贞有如此雅兴,皇后,贵妃,你们陪朕一同走走吧,酒肉吃得多了,也该消消食。”
于是众人便都起身,浩浩荡荡地往后花园去了。
帝后与贵妃走在前头,雪棠走在裴知予身旁,与帝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才走到后花园前头,雪棠远远便听见了兰心的哭声。
皇帝也听见了这声音,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人在里头?”
待走近了些,众人便都看清了,那园子里站着的女子,正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永安侯府的大夫人沈语柔,而兰心跪在地上,一面哭,一面任由沈语柔往她脸上打。
沈语柔口中兀自不停地叫骂着:“贱人,让你勾引我夫君,你这个狐媚下贱的东西,本夫人就该将你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大胆!”舒皇后见状,不由冷声呵斥道,“今日是景王生辰,大好的日子,你竟在此处责打侍女,成何体统?”
听见舒皇后的声音,沈语柔吓了一跳。她抬起头,见皇帝和景王都在,他们身后,宴席上一多半的人都跟了过来,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面瞟着她,一面窃窃私语着什么。
沈语柔瞬间脸色惨白。
她本想到这无人的后花园好好教训教训兰心这个贱蹄子,哪里想到皇帝会突然过来,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人!
而兰心此时已经哭着爬向了舒皇后,不停地磕头:“求娘娘救救奴婢,夫人说奴婢狐媚浪荡,勾引大公子,要打死奴婢,可奴婢只是、只是奉命伺候大公子,给大公子倒了盏酒而已……”
兰心字字哀戚,哭得好不可怜,看得一旁的几位贵夫人忍不住以帕掩唇,眸中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她们都是嫁了人的,怎会不知其中究竟,男人身边纳几个妾室、添几个丫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身为正妻,平日里在府中拿话压一压这些丫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可万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妒嫉之情。没有男人喜欢善妒的女人,只要能稳坐正妻之位,她们也懒得管这些琐碎小事。
身为世家贵女,最要紧的便是名声和脸面。
即便沈语柔心中再不喜欢这丫头,也不能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如此责罚她吧?
雪棠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有些不忍,此事终究是委屈兰心了。
兰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要能让沈语柔名声扫地,偿还她昔日所受的委屈,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想到此处,兰心便磕得愈发卖力,白皙的额头上很快就浮现出青紫来。
舒皇后蹙起眉,亲自将兰心扶起来:“你且说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沈夫人要这般责打于你?”
兰心抬起红肿的双颊,啜泣道:“夫人见奴婢侍奉了大公子几盏酒,就斥责奴婢狐媚,将奴婢带到此处训斥惩戒。”
舒皇后朝身后看了看,出了这样的事,竟不见裴行焉的身影,她皱起眉,看向沈语柔的眼神愈发冰冷:“一向听闻沈家小姐温婉端庄,怎么今日竟做出这样的事来?本是给景王庆贺生辰的大好日子,你却要非要添几分不痛快!”
一直没开口的皇帝此时也皱眉说道:“沈衡的女儿,应当是个贤惠得体的,怎么是这般性子?”
沈语柔闻言,顿时双腿一软,战战兢兢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陛下恕罪,臣妇、臣妇是一时气急,才教训了这丫头几下,并非故意……”
沈衡和苏夫人哪里还站得住,连忙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在了沈语柔身旁:“小女言行无状,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息怒,臣日后一定好生教导她,再不让她做出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来。”
苏夫人也惶恐道:“是臣妇教养不善,臣妇愿意领罚。”
柳贵妃忽然懒洋洋地开口道:“臣妾听闻,沈家前些日子才将当年抱错的女儿认回身边,想来是苏夫人心里觉着亏欠,所以过分溺爱,才纵着她这般肆意妄为吧。”
雪棠垂着眼,没有作声。
景王却突然上前几步,朝皇帝郑重行了一礼:“皇兄,臣弟有要事要向皇兄禀报。”
皇帝道:“你我兄弟,不必拘礼,但说无妨。”
景王看了眼一旁的雪棠,沉声道:“丞相府真假千金一事,想必皇兄已经知晓。只是沈家有一事欺瞒了皇兄——沈家人口口声声称,那位假千金生了一场大病,他们顾念旧情,好心将她送去乡下田庄休养,皇兄还因此事在朝堂上嘉赏了丞相。可那位假千金根本就没有生病,也没有被送去所谓的田庄,而是被丞相和苏氏赶出了丞相府,险些活活冻死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