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原这处战场太大了。
贾琮所在的战场，只是左翼战场。
左翼战场的一次小小胜出，并不能代表大虞这一次决战就已经赢了。
恰恰相反。
整个战场上，除了贾琮所属的虎狼军，在左翼战场和鞑子骑兵硬碰硬打了一个小高潮，击退鞑子骑兵外。
中军战场和右翼战场，并不是如此。
中军大营中，磐国公没有看到身后王子腾难看的脸色。
此刻，磐国公将目光从左翼战场移到另外两处战场。
中路战场和右翼战场上，也是一个小高潮。
只不过，是鞑子骑兵这边的小高潮。
鞑子骑兵将这两处战场的大虞士兵打得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哪怕预备役已经换上去，但依旧还是被鞑子骑兵杀得战线岌岌可危。
看到这一幕，刚才因左翼战场战绩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这一刻瞬间没了。
忠顺亲王也一样，目光移到中军方向和右翼战场后，表情无比难看道：
“这中军战场和右翼战场，要是能有左翼战场的战斗力就好了。同样都是我大虞士兵，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忠顺亲王觉得，要是三处战场都能取得左翼战场的战绩，这一次的决战就稳了。
磐国公听到忠顺亲王的吐槽后，并没有接话，心中只是暗暗叹息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还真以为像贾琮这样的猛将到处都是不成？不说贾琮悍不畏死的勇气，就已经让大部分将领知难而退了。就说贾琮自身强悍的实力，也是其他将领望之莫及的……”
磐国公也恨不得手底下有百来个贾琮这样的猛将，要是真有的话，大虞军队将所向无敌。
什么鞑子、西域、吐蕃，统统都是待宰的羔羊。
但美好想象，终究不能成为事实，磐国公只能将心中遗憾压下，继续关注战场局势。
虽战场上，局势已经很不利，也逐渐危急，但磐国公依旧没有采取避其锋芒的战术。
看着局势越来越危机，磐国公不动如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冷兵器时代，在草原上的野战，决定胜负的时间就在一天以内，不会出现守城之战那种能拖延好几年的情况。
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关键，除了双方士兵的战斗力和士气，还有就是士兵们的体力消耗。
贾琮在左翼战场上虽然击退了鞑子骑兵，将战线推进了一段距离，但接下来鞑子骑兵并没有因此避战，反而遭受挫折后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贾琮带着剩下的将士们一次又一次顶着鞑子骑兵的攻击。
随着时间流逝，大虞步卒在前线浴血拼杀，双方一条条人命消失在天地间。
以前贾琮总觉得“杀得昏天暗地”只是个形容词，但很快就真能体会到了。
当贾琮手中长刀不知道换了多少把，杀了多少鞑子的时候。
突然，一滴冰冷的液体打在满是鲜血的脸上。
一直都是热腾腾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突然出现一滴冰冷的液体，让贾琮愣了愣。
解决一个鞑子后，贾琮不自觉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原本艳阳高照的晴天不知何时变成了暴雨来临前的黑云压顶。
黑云笼罩战场，逐鹿原这处战场，顿时昏天暗地起来。
厮杀进行到这个程度，大虞步卒伤亡不知几万了。
这场战打得贾琮有些愤怒，因为他看出来没有采取避其锋芒的战术，磐国公完全是奔着消耗鞑子骑兵的目的去的，用大虞步卒来以多换少。
这种战术对步卒来说太无情了。
贾琮五千将士在经历一次又一次攻击后，能活下来的已经不到三千人。
贾琮带领的士兵实力最强，都伤亡了这么多，其他营更不用说了。
二十万征北军，有五万禁军，步卒十五万，分三处战场，虎狼军上下只有五万多士兵。
战打到现在，虎狼军这五万多士兵只剩三万不到，伤亡率快到达惊人的四成。
一般伤亡率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要不是贾琮带领的士兵顶住了大部分压力，虎狼军恐怕真的已经崩溃了。
虽然贾琮还没崩溃，但也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到了极限，却还未等到磐国公出动底牌。
以多换少的战术厮杀得这般惨烈，贾琮自然猜到磐国公的底牌是什么——五万禁军。
磐国公从没想过靠步卒赢下这一次决战，在他的战术中，步卒只是用来消耗鞑子骑兵的。
想到这里，贾琮心中暗恨，忍不住大骂磐国公：“玛德，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够冷血、够无情，也够能忍的。鞑子左贤王将汉奴军当炮灰，如今磐国公也不遑多让，让大虞步卒来当消耗鞑子的炮灰。”
虽然理智上磐国公做得很对，但情感上贾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凭什么拿步卒当炮灰？咋的，看不起步卒？
身为步卒的贾琮，受不了磐国公的这种战术，原本对磐国公敬畏的心态这一刻消失无影无踪。
就在贾琮破口大骂磐国公的时候，中军大营里，磐国公看着战场上中军战场和右翼战场已经溃败，左翼战场也到了崩溃边缘。
虽然局势崩塌，但磐国公看着气喘吁吁、伤亡不小的鞑子骑兵，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从容。
贾琮猜想得不错，磐国公从没想过靠步卒赢下这一战，他的底牌是一直未动用的五万禁军。
在磐国公心中，只有骑兵对骑兵才能赢下这一战，而要保证己方骑兵胜过鞑子骑兵，就必须在双方骑兵对决前给鞑子骑兵造成伤亡和消耗。
磐国公消耗鞑子骑兵的战术进行得很完美，甚至有些意外收获——贾琮的勇猛表现对鞑子骑兵造成了巨大伤亡，让鞑子骑兵实力更弱一分，也让磐国公心中胜算多了一分。
大决战厮杀到现在，现阶段功劳最大的非贾琮莫属，但决战还未结束，最大的功劳要留给一招定胜负的人，而这个人恐怕就要从禁军中出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黑云压顶的天空，看着即将来临的暴雨，磐国公转过身，目光无比肃穆地看向王子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