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这祸可闯大了!”
沈辞紧皱着眉,满脸严肃,一双眼紧紧盯着坐在主位上的老人,流露出极度的不满。
“您不将贤德伯谋反的事告于众人好好商量,反而私自做主收集玉牌,不经调查就让宝珠偷偷去卖,您这么做可曾考虑过我沈家的未来啊?”
沈老夫人艰难地张开嘴,口中满是苦涩,
“辞儿,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何时没考虑过你的未来?”
她将视线投向一旁躲藏着的褚宝珠身上,原本的慈爱之情如今都转变成了恼怒与恨意。
沈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褚宝珠,像盯着猎物的蛇,目光冰凉,
“我白日要求的可是让大家把玉牌交予我处理,是褚宝珠自己看沈家要完了忍不住拿玉牌出去当的,又怎么能将一切怪到我的头上!”
褚宝珠闻她怯生生地捏住沈辞的衣角,从怀里掏了半天,翻出一张面值最小的十两银票,塞进了沈辞的手中,扁着嘴,万分委屈道,
“父亲,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着家里如今遭了难,虽然我刚回来但也应当做些什么,这才收拾了些衣裳首饰拿去当铺卖了,打算换钱好补贴家用。”
“可…可这玉牌,真是祖母给我的呀!要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肯定要拦着祖母,打死都不能听她的话呀!”
沈老夫人听到这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褚宝珠趁机继续辩解,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沈老夫人身上。
“谁能想到那当铺老板看到玉牌之后问我还有多少是在套话,我只是按照祖母的叮嘱,把咱家一人一枚玉牌的事儿实话实说了,让老板提前准备好银钱,方便她明日再来售卖。”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咱沈家的身份玉牌成了温润楼和春香楼贵客的信物,更不知道会给父亲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最后这一句,褚宝珠说的那是个真情实感,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鼻涕眼泪糊了个满脸。
她确实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她打死都不会卖那个破玉牌子的。
现在好了,不仅搭进去了十两银子,还把这个家最向着自己的祖母给得罪了。
沈辞可不知道褚宝珠的小九九,只看她哭得如此凄惨,愈发相信她说的话,对自己母亲的恨意也因此又多了两分。
他不顾沈老夫人如今咳得都快要晕厥了,只抬起手指向她,态度极为冷淡地说了句,
“母亲,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自私自利,不顾沈氏一族名声,只想着自己的人。”
“既如此,你便从沈家脱离了吧。”
还在看热闹的沈家众人被沈辞这话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畏惧。
他们确实是怨沈老夫人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想讨个说法捞点银子,却也从来不敢想着把人从沈家赶出去呀!
毕竟她可是沈太傅的发妻,这些年虽说苛待沈南风,但对待沈辞那也算是呕心沥血了。
真是没想到沈辞这人心竟然如此之狠,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官途,竟然连生养的母亲都能割舍!
沈老夫人也被这话所震惊,本就坐不稳的身子再次狠狠地晃动了几下。
她捂住唇,低着头用力地咳嗽着,再抬头时,唇角溢出了一抹血渍。
她死死捂住胸口,不可置信道,
“辞儿,你在说些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我十月怀胎,辛苦养育了你多年,这些年时时刻刻无不在为你打算着,你如今…如今竟然要将我逐出沈家,你实在是枉为人子,有悖人伦!”
“你不怕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午夜梦回找你算账吗?!”
“别提我父亲!你不配提他!”
沈辞怒声反驳着,他同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中的嫌弃与厌恶怎么都藏不住,
“我父亲娶了你,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
“当时你要弄这什么劳什子玉牌时,父亲就曾说过,家族荣辱系于自身,从来不在外物之上,可你偏偏非要刻,说什么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可现在呢,所谓的荣我是没看见,只知道沈家因为你、因为你那好侄儿贤德伯如今就要完了!”
“父亲若是知道沈家如今因为你名声差到了如此地步,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只会夸我做的好!”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沈辞脸上的肉不断颤抖着,他紧紧闭上双眼,将头埋在了掌心之中,仿佛进入到了无尽的挣扎与痛苦之中。
等沈辞抬起头,再睁开眼时,眸光中便只剩下了决绝。
沈老夫人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精心养育了多年的儿子,一步步地走到自己面前。
看着他缓缓跪倒在地,像小时候牙牙学语那般,拉住自己的衣袖。
沈老夫人那宛如死水的心又一次澎湃了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眸也渐渐添上了些许光彩。
她开始期待着沈辞能够有所悔过,能够将刚才所说的一切收回。
只可惜,事与愿违。
沈辞抓着她的裙角,看似可怜的哀求,实则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钢针般刺进她的心脏,
“贤德伯犯的可是谋反大罪,若是真连累九族,沈家这些人就都得死。”
“母亲,你舍得让儿子死吗?”
沈老夫人闻言,呼吸一窒。
她当然知道贤德伯所犯的并非是谋反之罪,也知道仅仅一个私吞铜矿,绝不可能将沈家拉入抄家灭族的危险之中。
可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沈辞这幅看似服软的态度,其实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晚,她怕是必须要离开沈家了。
沈老夫人低低地笑出了声,随后声音越笑越大,笑得众人都以为她是受了刺激,失了心疯。
可她知道,自己没疯,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白日,沈南风想要脱离沈家,被自己死死扣着,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才将人放走。
现在,就轮到了她自己。
虽然她是真心实意的不想离开,可那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说舍弃就被舍弃吗?
可若真这么走了,她是真心有不甘啊!